决定让池晏殊充当诱饵后,旅店房间内顿时上演了一场鸡飞狗跳的“造型大会”。
萨尔德加缪无疑是其中最兴奋的一个。
他像只找到新毛线球的猫,围着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池晏殊转来转去,蓝黑色的眼眸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创作光芒。
“锵锵~!”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塞满了各种布料和奇怪小玩意的工具箱,“池公子!让我们开始伟大的‘变身计划’吧!首先要从气质上根本改变!你太硬邦邦啦,要柔软,要无助,要像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他拿起一块带着蕾丝的白色布料就要往池晏殊身上比划,被池晏殊一脸嫌恶地躲开。
“拿开!老子是男的!纯爷们!”池晏殊梗着脖子扞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诶~性别只是浮云嘛!”萨尔德加缪不依不饶,试图用他那套歪理说服,“真正的‘美’是超越性别的!你看那些顶级的艺术品,哪个不是兼具刚毅与柔美?我们这是在创造艺术!是为了拯救无辜的生命而进行的神圣牺牲!”
“我牺牲你个头!”池晏殊差点一拳怼过去。
索蕾娜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带着点恶趣味的笑意。
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带着她特有的跳脱和促狭:“池公子,忍一忍,说不定经过萨尔德加缪大师的改造,你能发现自己全新的一面呢?比如……潜藏的表演天赋?”
“流浪的!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池晏殊悲愤交加。
维林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青碧色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劝阻:“萨尔德加缪先生,或许我们应当更……务实一些。只需让池公子换上普通少年的衣物,稍作修饰,掩盖其武者的锐气即可。”
他抬手轻挥,一缕柔和的风元素悄然萦绕在池晏殊周身,并非改变其容貌,而是巧妙地柔化了他外放的斗气波动,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体质稍弱的普通少年。
花时同醉摇着扇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适时插话道:“维林阁下言之有理。不过,萨尔德加缪先生关于‘气质’的观点,倒也不无道理。池公子,你需要暂时忘记自己是个武师,想象自己是个迷路、害怕、需要帮助的普通少年。眼神,动作,都要到位。”
他狐狸眼中满是戏谑,显然也很乐于见到池晏殊吃瘪。
安倍晴日月默默递过来一张折叠好的黄色符箓,声音清冷:“敛息符,可暂时收敛气血,伪装虚弱。”
在众人的“帮助”和萨尔德加缪不死心的、试图往他头上戴一朵小花的挣扎中,池晏殊最终还是完成了“变身”。
他换上了一套略显宽大和陈旧的粗布衣服,脸上被萨尔德加缪强行抹了点灰,头发也被揉得乱糟糟的。
在维林的风息术和安倍晴日月敛息符的作用下,他原本挺拔的身姿微微佝偻,外放的冰寒气息内敛,眼神里带着七分不情愿和三分紧张,乍一看,倒真有几分落魄无助少年的模样。
“完美!简直是杰作!”萨尔德加缪退后两步,双手合十,陶醉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看看这迷茫的眼神!这脆弱的气质!这……这宁死不屈又不得不屈的别扭劲儿!太真实了!太能激起‘保护欲’……哦不,是‘掠夺欲’了!”
池晏殊对着镜子看了看,脸色更黑了,恨不得立刻把身上这身行头撕掉。
索蕾娜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旧带着点调侃,但眼神认真了些:“好了,别扭了。记住,你的任务就是在那片区域晃悠,装得越无辜越害怕越好。我们会藏在暗处,一旦有异常,立刻出手。”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恢复了那份洒脱:“放心,有我们在,就算真来个魔王,也给你揍回去。你就当是……一次独特的角色扮演体验。”
池晏殊:“……”
这体验他一点都不想要!
夜幕彻底笼罩了卡尔德斯拉城,尤其是东南方向的旧城区,灯火稀疏,阴影幢幢,与中心城区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按照计划,池晏殊独自一人,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踏入了这片鱼龙混杂之地。
他努力回忆着萨尔德加缪和花时同醉教的“表演技巧”,眼神放空,脚步虚浮,偶尔还故意咳嗽两声,看起来就像一个与家人走散、又冷又怕的少年。
维林融入了夜风之中,他的感知借助风元素无限延伸,密切关注着以池晏殊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任何能量流动和异常声响。
花时同醉如同鬼魅,在阴影中穿梭,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捕捉着任何可疑的精神波动或隐匿的气息。
安倍晴日月则占据了一处制高点,指尖夹着符箓,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鹰隼,俯瞰着下方街区的全局。
索蕾娜和萨尔德加缪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池晏殊后方。索蕾娜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每一寸土地和空气。
而萨尔德加缪……
他此刻异常“安静”,但那是一种极度兴奋下的、如同捕猎前的野兽般的安静。
他紧紧跟在索蕾娜身边,蓝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两颗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星辰。
他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倾听着城市阴影中流淌的、常人无法听闻的“混乱交响乐”,鼻翼不时轻轻抽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情绪味道”。
“左边第三条巷子……有很淡的‘贪婪’和‘恶意’……但不是我们的目标,只是几个想捡便宜的小混混……”他压低声音,如同耳语般向索蕾娜汇报,语气带着专业鉴定师般的笃定。
“右前方那个阁楼……有微弱的‘窥视感’……带着好奇和一点……嗯……‘收藏癖’?不过能量很弱,应该只是个喜欢偷窥的变态老头……”
他的实时“播报”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整个旧城区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时间一点点过去,池晏殊在阴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已经把萨尔德加缪和想出这个主意的索蕾娜——他选择性忽略了是自己最终同意的——骂了无数遍。
除了几个不怀好意打量他、但被暗中的花时同醉用精神暗示轻易引开的小混混外,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掠食者”。
就在池晏殊腿都快走麻了,开始怀疑这计划到底靠不靠谱的时候,萨尔德加缪突然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来了!房东小姐!有‘东西’来了!好……好甜腻的味道!像腐烂的蜂蜜!还带着一股冰冷的、黏糊糊的‘渴望’!是从……是从下水道系统的某个出口弥漫出来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维林的声音借助风传入众人耳中:“注意!池公子右后方约五十米处的下水道格栅,有异常能量渗出,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聚合体特征!”
花时同醉的传音也到了:“锁定目标气息,阴冷、污秽,带有精神蛊惑特性,正在缓慢靠近池公子。”
安倍晴日月手中的符箓无风自动,指向了那个下水道格栅的方向。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池晏殊也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不安,后背发凉,他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按照计划,装作更加害怕的样子,加快了脚步,想往有光亮的地方跑。
就在这时,那个下水道格栅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蔓延出一缕如同活物般的、近乎透明的暗影。
那暗影贴着地面,如同滑腻的蛇,速度极快,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直追池晏殊的脚踝。
它所过之处,连地面的尘土都仿佛失去了活力,变得灰败。
“哇哦!是‘影蠕虫’!还是被特别培育过的、带着强烈‘标记’和‘催眠’气息的变种!”萨尔德加缪低声惊呼,语气里居然带着点看到稀有品种的兴奋,“看来我们的‘朋友’很谨慎嘛,先派个小宠物来试探和标记猎物!”
眼看那暗影就要缠上池晏殊的脚踝,一直安静跟在索蕾娜身边的萨尔德加缪,突然像个终于等到上台信号的演员,猛地向前窜出一步。
他没有动用任何强大的魔力,而是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装着荧光的玻璃瓶,嘴里发出欢快的、如同童谣般的古怪音调:
“啦啦啦~小虫子快走开~吓到我们的‘小白花’可就不好啦~!”
他手腕一抖,瓶中那点可怜的荧光洒落,精准地滴在那缕暗影之上。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
那缕暗影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剧烈地扭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随即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
萨尔德加缪做完这一切,优雅地收回瓶子,对着目瞪口呆兼后怕的池晏殊的方向,行了一个夸张的谢幕礼,仿佛刚完成了一场精彩的街头表演。
“搞定!无害化处理完毕!”他转身对索蕾娜露出一个求夸奖的灿烂笑容,蓝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房东小姐!我做得怎么样?是不是又快又好又遵守规定?”
索蕾娜看着他那副样子,又看了看那缕消失的暗影和空气中残留的、被萨尔德加缪那看似儿戏的手段轻易破除的邪恶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这家伙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且效果显着。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影蠕虫的被灭,如同捅了马蜂窝。
下一刻,那个下水道格栅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开,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邪恶气息如同实质的黑雾般汹涌而出!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充满了诱惑与恶意的女性轻笑,在寂静的旧城区夜空中隐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