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宋裁缝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他正在熬浆糊,准备给左向阳的军装加个里子。门帘一掀,段玉莲探头进来。
“宋师傅,俺来取衣裳。”
“这就好。”宋裁缝放下手里的活,去拿那件改好的蓝褂子。
段玉莲接过衣服比了比,满意地点头:“手艺就是好,这腰身正合适。”
她掏出两块钱递过去。宋裁缝接钱的时候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那俺走了。”段玉莲说完就要走。
“慢走。”
段玉莲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宋师傅,俺问你个事。”
宋裁缝心里一紧:“啥事?”
“你……真的没想过娶媳妇?”
“没想过。”宋裁缝低着头,“一个人挺好的。”
“一个人能有啥好?”段玉莲的语气有些奇怪,“男人不娶媳妇,总得有个原因吧。”
宋裁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段玉莲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摇摇头走了。
中午的时候,宋裁缝去买针线。路过豆腐摊,听见几个女人在说话。
“……那个宋裁缝,有点不对劲。”
是段玉莲的声音。
宋裁缝停下脚步,躲在门后偷听。
“咋不对劲了?”孟桂香问。
“昨天俺去他那改衣裳,发现他老是往外面瞅,专门看那些光膀子的小伙子。”
“真的假的?”
“俺亲眼看见的。花石头他们从地里回来,他眼睛就没离开过。”段玉莲压低声音,“你们说,一个大老爷们,四十多了不娶媳妇,专看别的男人,这正常吗?”
孟桂香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俺也说不准,反正感觉怪怪的。”
车秀芝也凑了过来:“俺早就觉得他不对劲。这么大年纪了还打光棍,肯定有问题。”
“可能是身体有毛病。”孟桂香猜测。
“身体有毛病也不至于这样啊。”段玉莲摇头,“俺看他那眼神,就像男人看女人一样。”
几个女人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孟桂香小声说:“这种事……咱们村还真没有过。”
“有也不敢说啊。”车秀芝说,“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可是这样的人在村里,总让人不放心。”段玉莲说,“万一……”
“万一啥?”
“万一对村里的小伙子……”段玉莲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宋裁缝靠着墙腿都软了。
“这事咱们可不能乱说。”孟桂香叮嘱,“万一冤枉了好人……”
“俺又不是瞎说,俺亲眼看见的。”段玉莲有些不服,“再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人,躲着点总没错。”
“那倒是。”车秀芝点头,“以后让家里的小伙子少去他那。”
“对,尤其是做贴身衣裳的时候,更得小心。”
宋裁缝再也听不下去了,匆匆买了针线回家。
一路上,他觉得每个人都在看他,每双眼睛都带着怀疑。
回到店里,他坐在椅子上发呆。段玉莲的话像钉子一样扎在心里,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下午,左向阳来取军装。
“宋师傅,改好了吗?”
宋裁缝赶紧把军装拿出来。左向阳试了试,很满意。
“多少钱?”
“五块钱。”
左向阳掏出钱递给他。宋裁缝接钱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你咋了?病了?”左向阳关心地问。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左向阳点点头,正要走,忽然又回头:“对了,宋师傅,俺家那条裤子,腰带坏了,你能修修吗?”
宋裁缝本来想答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我最近活多,没时间。”
左向阳有些意外:“就是换根腰带而已,很简单的。”
“真的没时间。”宋裁缝不敢抬头看他。
左向阳愣了一下,也没再坚持:“那行吧,俺去县城修。”
等左向阳走了,宋裁缝后悔了。这样明显的拒绝,会不会让人起疑?
但他又不敢再找左向阳解释。
傍晚的时候,祝大个路过裁缝铺。宋裁缝正在门口收拾东西,看见祝大个,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宋师傅。”祝大个憨憨地打招呼。
“嗯。”宋裁缝应了一声,不敢多看。
祝大个感觉有些奇怪,平时宋裁缝不是这样的。但他也没多想,继续往前走。
宋裁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