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咳出一口血沫，视线死死锁在罪碑裂缝深处。
那双纯粹漆黑的眼眸在翻涌的黑雾中若隐若现，冰冷，死寂，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望。
江婉扶着他胳膊的手微微发抖，铁牛拄着双锤挡在他们身前，胸膛剧烈起伏，灵力几乎耗尽。
“那…那真是赵炎成？”铁牛的声音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方才那短暂却凶险至极的交手，以及最后那几乎将三人碾碎的黑色冲击波，都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范不繁艰难地点了下头，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疼。“是他，但也不是他了。
归墟的力量彻底侵蚀了他，他现在更像一个…容器。”他想起赵炎成那断断续续的话语，“门需要养料…完美的容器…”他的目光下意识转向江婉。
江婉脸色苍白，冰蓝法印悬浮在她身侧，光芒比平时黯淡许多，中心那缕不祥的血色涟漪虽然隐去，却仍让她感到隐隐的不安。“容器？他指的是什么？”
“不清楚。”范不繁摇头，压下心中的猜测，“但他在这里几乎不死不灭，力量与归墟之门同源，无穷无尽。硬拼我们毫无胜算。”方才的正面抗衡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双方力量的绝对差距，若非那丝微弱的异常，他们三人恐怕已葬身其中。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这裂缝越来越大，看着这东西跑出来？”铁牛焦躁地握紧了锤柄，“联盟其他人还在苦战，我们这里若是失守…”
“不会失守。”范不繁打断他，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再次看向裂缝，那双黑眸也正冰冷地回望着他，仿佛在嘲弄他们的徒劳。
然而，范不繁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却是拙锋剑尖击中赵炎成胸口刹那，那极其短暂却真实不虚的反馈——一丝灼热的、与周围死寂漆黑格格不入的灵力波动。
那是赵炎成本源的力量。属于九窍通明体的、骄傲而强大的力量。
它没有被完全磨灭，像一粒被深埋于无尽黑暗下的火种，仍在微弱地挣扎。
这个发现，如同无尽黑暗中刺破的一线微光。
“或许…还有办法。”范不繁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审慎。
江婉立刻看向他：“什么办法？”
“他的体内，还有东西残留。”范不繁的目光没有离开裂缝，“不是归墟的死气，是他自己的力量，非常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就在…”他抬手虚指自己胸口偏左的位置，“这里。”
铁牛瞪大了眼睛：“赵炎成自己的灵力？都被侵蚀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有？”
“我不知道它是如何保存下来的，但它就在那里。”范不繁的语气异常肯定，“刚才我的剑击中那里时，感觉到了。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它确实在抵抗。”
江婉的聪慧让她瞬间明白了范不繁的意图，脸色骤然变得更白：“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她不敢说下去，那想法太过疯狂。
“唤醒它。”范不繁说出了那个让江婉和铁牛都心头一沉的决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必须试一试。
那是我们从内部瓦解他，甚至可能关闭这裂缝的唯一机会。否则，等他彻底适应并冲破这裂缝的限制，一切就都晚了。”
“太冒险了！”铁牛急声道，“范兄弟，你刚才差点就…那里面根本不是我们能长时间停留的地方！而且你怎么唤醒？靠近他都会被那黑雾撕碎！”
“我知道冒险。”范不繁深吸一口气，牵动了内伤，让他眉头紧蹙，“但这是我们目前能看到的，唯一不是彻底绝望的路。赵炎成…他纵然可恨，堕入魔道，与噬灵教为伍，但落得如此下场，成为一具只知毁灭的容器，非他本心所愿。”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曾是九窍天骄，有自己的骄傲。若他尚存一丝意识，也绝不会甘心如此。”
他看向江婉和铁牛，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能放弃这丝可能。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阻止浩劫，为了五洲无数生灵，也为了…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江婉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意，知道自己无法劝阻。
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
她沉默片刻，指尖微微收紧，握住了他的手臂：“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帮我争取时间。”范不繁快速说道，“我会再次进去，尝试靠近他，用我的凡尘真意去感应、去接触那丝残留的本源。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不能受到剧烈干扰。你们在外面，尽可能牵制他，吸引他的注意力，但绝不要硬抗，安全第一。”
铁牛重重吐出一口气，抓起双锤：“娘的，拼了！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范不繁挣扎着站直身体，体内近乎枯竭的凡尘真意开始缓慢而艰难地重新汇聚。
拙锋重剑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再次流淌起微弱的金芒。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裂缝中的黑眸，然后对江婉和铁牛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身影一动，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翻涌的黑雾之中。
浓稠的侵蚀感瞬间包裹而来，比上一次更加凶猛。
凡尘真意形成的微光护罩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范不繁咬紧牙关，无视周身传来的撕裂痛楚和神魂承受的巨大压力，目光死死锁定黑雾深处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魔化的赵炎成似乎对他的去而复返感到一丝意外，那纯粹漆黑的眼眸转动了一下。
随即，冰冷的杀意再次弥漫开来。他抬起手，漆黑的能量开始汇聚。
就是现在！
罪碑裂缝外，江婉和铁牛同时动了。
江婉双手结印速度快得带起残影，冰蓝法印骤然亮起，清冷光辉强行驱散一小片黑雾，一道极寒的冰锥并非射向赵炎成，而是射向他脚下地面，试图冻结他的行动范围。
铁牛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双锤猛击地面，厚重的土黄灵力化作一道道突起的石笋，从赵炎成周围破土而出，干扰他的能量汇聚，制造混乱。
他们的攻击无法对魔化的赵炎成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汇聚能量的动作一顿，漆黑的头颅微微转向裂缝之外，似乎被这两只不断骚扰的“虫子”激怒了。他单手随意一挥，一股黑雾凝聚成鞭，抽向裂缝方向，迫使江婉和铁牛急忙闪避格挡。
就是这短暂的间隙！
范不繁体内凡尘真意爆发，速度陡增，险之又险地避开几道自发袭来的黑雾触手，瞬间拉近了与赵炎成的距离！
他能清晰地看到赵炎成皮肤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诡异符文，感受到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威压。
他无视了心脏因恐惧而剧烈跳动，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胸口偏左的位置。
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