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的声音在狭窄通道里沉沉回荡:“他到底是谁?这剑…从何而来?”
江婉抱紧范不繁冰凉的身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怀中少年的心跳微弱得几乎消失,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让她心惊胆战。
她没有回答面具人的质问,只是将脸颊贴在范不繁被血汗浸湿的额发上,试图传递一丝温度。
她全部的灵力,带着自身本源的一缕微寒气息,不顾一切地涌入他几乎枯竭的经脉,死死护住那随时会熄灭的心脉之火。
面具人向前踏了一步。
通道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粘稠冰冷,无形的压力让江婉呼吸困难。
他冰冷的目光在范不繁灰败的脸和那柄沉寂的拙锋之间反复扫视,那只焦黑的手臂微微抬起,指尖似乎还在无意识地轻颤。
“不说?”面具人的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低沉压抑,“那就和他一起,消失。”
深灰色的身影骤然动了,如同鬼魅般拉近。
江婉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决绝在体内激烈冲撞。
猛地抬头,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燃烧到极致的冰焰。没有思考的时间,她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抱着范不繁向侧面竭力翻滚!
嗤!
一道凝练的黑色指风擦着她的肩膀掠过,狠狠钉入后方的土壁,坚硬的土石瞬间被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边缘滋滋作响。
江婉重重摔在地上,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却死死将范不繁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迎向可能的下一击。拙锋沉重地压在她的腿侧,冰冷坚硬。
“愚蠢。”面具人语气冰冷,脚步未停,再次逼近。
他垂眸看着地上蜷缩的两人,像是在看两只无谓挣扎的蝼蚁。他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手,粘稠的黑色灵力再次在掌心凝聚,这一次,对准了江婉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江婉能清晰感觉到那凝聚的毁灭性能量。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灵力几乎耗尽,身体多处擦伤火辣辣地疼。
不能退!退一步,她和不繁都会立刻粉身碎骨!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侧头,目光死死盯住面具人脸上那张冰冷的面具,声音因恐惧和决绝而嘶哑颤抖:“你怕它!你怕这柄剑!”
面具人凝聚灵力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这细微的停顿,如同黑夜中擦亮的一星火花,瞬间点燃了江婉心中最后一线希望。
她赌对了!这个神秘强大的敌人,对拙锋有着难以言喻的忌惮!范不繁燃尽生命劈出的那两剑,尤其是最后那引动赤金真意的一剑,撼动了他!
“刚才那红光!你的面具!它回应了拙锋!”江婉几乎是吼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抓住这唯一的筹码,声音因激动而破音,“你不敢再让它醒来!再碰他,你试试看!”
她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猛地抓住了压在腿侧的拙锋剑柄!
入手一片冰冷粗糙。
这柄沉重得超乎想象的无锋铁条,此刻是她唯一的盾牌,也是她押上性命的赌注。
她不知道如何唤醒它,更不知道这举动会带来什么后果。只知道,面具人眼中那瞬间闪过的、几乎被冰冷杀意淹没的剧烈波动,让她看到了生机!
面具人彻底停下了脚步。
凝聚在掌心的黑色灵力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凝实、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死死盯着江婉那只握住拙锋剑柄的手,金属面具下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一分。通道里只剩下江婉粗重的喘息和范不繁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固。
江婉的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剑柄纹路中,掌心全是冷汗。
她感觉不到拙锋有任何回应,它沉重得像一块死铁。
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敢移开视线,死死与面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对峙。
“你…”面具人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怒意,却又奇异地压抑着一丝探究,“在找死。”他掌中的黑色灵力微微波动,似乎随时会喷薄而出,将眼前的一切彻底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中,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叶碎裂的“咔”声,突兀地在面具人脸上响起。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凝固的空气里。
面具人和江婉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那张冰冷的金属面具上。
面具人左眼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一道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悄然浮现。
裂纹只有发丝般细,长度不足半寸,在昏暗的光线下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但那道裂纹的边缘,此刻正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暗红色微光。
那光芒极其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一闪而逝,却清晰地烙印在两人的视线里。
面具人整个人僵住了。
凝聚在掌心的黑色灵力骤然溃散,化作几缕黑烟无声消失。
他猛地抬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向面具上那道裂纹的位置。指尖在距离裂纹毫厘之处停住,似乎不敢真的触碰。
江婉的心跳几乎停止。
她看到了面具人眼中那瞬间翻涌起的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恐惧如此真实,瞬间压倒了之前的冰冷杀意。
面具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颤。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只被拙锋赤金光芒灼伤的手臂。
焦黑的皮肤下,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又抬起头,目光越过江婉,死死锁定在那柄被江婉紧握着的拙锋上。
这一次,那目光中没有了探究,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忌惮,以及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暴怒。
“好……很好……”面具人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那寒意几乎要冻结整个通道。“你们……很好……”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动作带着一丝仓促。
深灰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没有再看江婉,也没有看范不繁,那双冰冷的眼睛最后深深烙在拙锋古朴的剑身上,仿佛要将它彻底刻入灵魂深处。
“这柄剑……还有他……”面具人低沉的声音如同诅咒,在通道里回响,“……活不久了。你们……逃不掉。”
话音未落,他深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毫无征兆地向后疾退,瞬间消失在通道拐角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冰冷的话语和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里。
走了?
江婉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她握着剑柄的手无力地松开,拙锋沉重地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她成功了?她真的用这柄剑吓退了那个可怕的敌人?
来不及细想,怀中范不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口暗红色的血沫从他嘴角涌出,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更加微弱。
“不繁!”江婉的恐惧瞬间被更巨大的恐慌取代。
面具人最后那句“活不久了”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耳朵。
她手忙脚乱地再次尝试输送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早已枯竭,丹田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范不繁的身体越来越冷,心跳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紧紧抱着他,徒劳地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凉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坚持住…不繁…求你了…别丢下我…”
通道深处,面具人消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巨石滚落般的隆隆声。
紧接着,整个通道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泥土簌簌落下,两侧的土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要崩塌!
那个面具人,在临走前,竟然引动了塌方!他要将他们彻底活埋在这绝地!
死亡的阴影,以另一种更彻底的方式,再次降临。
江婉猛地抬头,看着剧烈震颤的通道顶部,碎石和泥土开始大块掉落。
她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死寂。
她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范不繁冰冷的颈窝,手臂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