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柳如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婆婆，这……这太荒唐了！绝无可能！”
让她一个堂堂阳家大妇，去配合别人演这种玷污自己清白的戏码？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敏对于柳如云的激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她并不动怒，只是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带着悲天悯人的无奈：
“如云啊，婆婆也知道，这件事着实是为难你了，委屈你了。”周敏先表示理解，然后图穷匕见，“但是，你得想想，这件事若是被肖明珠捅了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我阳家的百年清誉，可就真的完了，到时候，我们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此？”
“阳家的名声是名声！”柳如云悲愤交加，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儿媳的名声呢？儿媳的清白呢？难道就不是名声了吗？”
“如云你放心！”周敏地保证，上前一步握住柳如云冰凉的手，柳如云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她紧紧握住。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贾将知，绝不会再有第六个人知道，但凡有谁敢乱嚼舌根，泄露半句，为娘第一个活剐了他。”
周敏看着柳如云泪眼婆娑、充满挣扎的脸，语气放软，带着哀求：“如云啊！老身何尝不想替你承担这污名？可那肖明珠！”
说着，周敏竟然作势就要朝着柳如云跪下去！
“婆婆！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如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力搀住周敏，不让她真的跪下去。婆婆给儿媳下跪，这要是传出去，她柳如云就不用做人了！
周敏却执意不肯起身，声音带着哭腔：“你若不答应，为了阳家，老身……老身今天就跪死在这里！”
柳如云看着眼前声泪俱下、以死相逼的婆婆，感受着那不容抗拒的巨大压力，又想到阳家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绝望之中。
她真的要……为了阳家，牺牲自己视若生命的清白名声吗？
哪怕只是演戏？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
这世界是怎么了？阳家……又是怎么了？
这一切让柳如云感到陌生。
她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在夫君战死后撑起内宅，抚育幼子。
即便随军出征在这苦寒之地，她也想着如何提升自己，为阳家尽一份力，不惜放下身段，去向一个家将学习兵法……
可换来的，不是理解和支持，而是如此不堪的利用和牺牲。
柳如云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工具，一件为了所谓“家族大义”可以随时被舍弃的工具。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柳如云缓缓低下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周敏，心中最后一丝暖意也彻底熄灭，只剩下彻骨的冰凉。
柳如云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再次问道，仿佛是为了最后的确认：
“婆婆……这件事，真的非我不可吗？”
周敏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但她那固执的跪姿，那毫不松动的气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阳家大局”面前，她和柳如云的个人清白和尊严，轻如鸿毛。
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柳如云看着周敏，心中一片悲凉。
自从夫君阳仲宝战死沙场，她自问为阳家任劳任怨，操持内外，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哪怕阳家如今风雨飘摇，她想的也是如何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却不成想，最终会落得如此下场，需要用这种自污名节的方式来“报效”家族。
这一刻，她对阳家的心，彻底凉了。
柳如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荒芜的死寂，轻声道。
“好……这件事……”
“我答应了。”
柳如云回答得如此平静，反而让周敏微微一愣。
周敏这才缓缓起身，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真切无比的表情，一把拉住柳如云冰凉的手，语气充满了“感动”和“愧疚”：
“如云！好孩子！这次……真是委屈你了！婆婆都知道，你放心，此事过后，老身一定好好补偿你，绝不会让你白白受此委屈！”
柳如云任由她拉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她的手冰冷，眼神空洞。
补偿？拿什么补偿？
她失去的名节和内心的信仰，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的。
周敏的这番话，在她听来，虚伪得令人作呕。
今天，她能为了所谓的“大局”逼我牺牲清白去演戏。
那明天呢？后天呢？
当阳家这艘破船需要更多的牺牲，她会不会被再次毫不犹豫地推出去？
想到这里，柳如云心中一片悲凉，甚至生出了一丝绝望。
她原本以为阳家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归宿，现在却发现，这里或许才是最大的囚笼和危险。
“婆婆，若是没有其他事……儿媳，就先下去了。”柳如云用力，一点点挣脱了周敏的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不再看周敏，转身，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帅帐。
“如云，你要你要明白，覆巢之下，岂有安卵？”
周敏站在原地，看着柳如云那挺直却难掩萧索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心中第一次涌起不确定感，但旋即，她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丝疑虑强行压下。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不！不会错！
一切都是为了阳家的未来，为了俊儿。
个人荣辱，在家族存续面前，不值一提！
周敏只能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强行坚定信念。
她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让她这儿媳给撞上了。
她也不想这么轻易的牺牲掉柳如云，但是她没有办法。
幸好，她早已未雨绸缪，将宝贝孙子阳仁俊安置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否则，今日这般逼迫柳如云，恐怕真的会生出难以预料的事端。
另一边，柳如云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营地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周敏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回响着自己被迫答应时那荒谬而屈辱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她停下脚步，茫然抬头。
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贾将的营帐前。
她看着那营帐，心中五味杂陈，有怨恨，有委屈……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