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盯着东南方向扬起的尘土，手停在半空中。他左手的共鸣石已经变黑，表面全是裂纹，烫得他掌心发疼。他试了三次，都没能连上幽影斥候的视野。信号断了，不是自然原因，是被人切断的。
他知道那支队伍快到了。可能只有一百米远。后备组还在谷口埋伏着，但现在前线不能动。钢铁力士的盾墙正压着最后六个骑士，只要一松，敌人就会反扑。他不能冒险。
可他也等不了太久。
他闭上眼，把最后一丝精神力放进“生命之种”。绿色的光点在他脑子里轻轻一震。没有画面，也没有回应，只有一种连接的感觉。他记得之前定好的计划——三号坐标，扇形包围，用烟雾引敌，专门打传令兵。命令早就设好了，现在只需要一个启动指令。
他抬起右手，手指有点抖。不是害怕，是太累了。精神力快没了，脑袋像烧了一样。他咬紧牙关，用意念发出一条最简单的命令：
“动。”
命令一发出，他感觉“生命之种”轻轻跳了一下，像是种子落地开始生根。他不知道命令有没有传到，也没时间确认。
山脊的阴影里，十几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趴在地上，贴着岩石，皮肤颜色慢慢变成和石头一样，像一块块长了苔藓的石头。听到命令后，没人说话，没人打手势，所有人一起起身，贴着地面往前爬。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雾里。
一名幽影斥候最先到达矮崖边。他从腰上拿下一个灰黑色小球，手腕一甩，扔向民兵队伍的右后方。小球一碰地就炸开，一团白烟猛地升起，迅速扩散成一片浓雾。
民兵立刻乱了。
有人喊“左边有动静！”，有人举盾转向，还有人往后退。指挥官大吼让大家稳住，但鼓还没响，后排的传令兵就被三个黑影扑倒。他们动作很快，一人捂嘴，一人掐脖子，第三人直接把人拖进灌木丛。不到五秒，传令兵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顶歪掉的头盔。
另一边，两个幽影斥候盯上了鼓号手。那人刚举起鼓槌，脚边突然飞来一块石头。他低头躲开，再抬头时，两个绿皮人已经站在面前。他扔下乐器转身就跑，鼓声一下子停了。
战场上没人再统一发号施令。
段逸在高处看到烟雾炸开，就知道行动开始了。他强撑着集中精神，重新扫描信号。干扰还在，但烟雾爆炸时出现了一瞬间的能量波动。他抓住这不到一秒的机会，强行接入。
视野一闪。
他看到了。
幽影斥候已经进入敌后，像水渗进沙子。他们不杀主力，专打散兵和传令的人。一根绳子横在路上，民兵没看清，绊倒一片。一支冷箭从侧面射出，擦过一个队长的耳朵，吓得他缩进盾阵。
混乱开始了。
段逸马上追加命令：“赶他们，往中间聚。”
命令传下去，幽影斥候立刻改变打法。不再偷偷杀人，转为骚扰逼迫。他们在暗处吹哨，声音像野兽叫，让人心里发慌。有人爬上树，往下扔石头，砸得民兵抱头蹲下。还有人在外围来回跑，制造很多人冲过来的假象。
民兵越缩越紧，开始往中间退。那里还有六个骑士站着，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段逸看着战场变化，右手慢慢往下压。他现在能做的不多，必须准确。他连上钢铁力士，下达新命令：“盾墙慢慢推，留个口子。”
前线马上响应。
钢铁力士的阵型微微调整，左翼故意露出一个小缺口。看起来像是体力不支造成的破绽。果然，几个慌乱的民兵看到空隙，本能地往里挤，想靠盾墙挡住自己。
但他们刚冲进去，就被埋伏在旁边的工兵小队拦住。绳网从地下弹起，罩住三人；两边的木桩合拢，堵住退路。剩下的人还想反抗，头顶突然落下几道黑影。
幽影斥候从高处跳下，落地没声音。他们手里拿着带毒的短刀，逼得民兵不敢动。短短十几秒，二十多个散兵被围住，动不了。
段逸站在高岗上，扫视全场。
正面，钢铁力士还在推进，盾墙整齐。侧翼，溃兵被挤在中间，挤成一团，连武器都挥不开。剩下的六个骑士背靠背站着，身上都是血，喘得很重。他们抬头看向高岗，眼神里没有之前的拼死决心，只剩下累和迷茫。
胜负已定。
段逸松开右手，让它垂下来。左手的共鸣石终于撑不住了，“咔”一声碎了。碎片掉进土里，一点光都没有。
他没去捡。
精神力几乎耗尽，视线边缘开始发黑。他靠着一块石头站稳，没坐下。现在还不能休息。
他还能下令。
只要他还站着，命令就有用。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刚才幽影斥候埋下的信号藤还在微微发亮。那是他们完成任务的标记，表示随时待命。
他抬起头，看向被围住的敌军。
没人投降，也没人冲锋。所有人都停下了，像被抽掉了力气。风从山谷吹过，卷起一点尘土，落在一个骑士的剑尖上。
那把剑还举着，但手在抖。
段逸盯着那个细节。
他知道，只要说一句话，战斗就能结束。
但他没说。
他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一个能让所有人看清局势的瞬间。
远处，最后一缕烟雾正在散去。阳光斜照下来，照在钢铁力士的岩甲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也照在那些蜷缩的民兵脸上，照出他们眼里的害怕和犹豫。
段逸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右手，准备下达下一个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民兵突然扔掉了武器。
“哐当”一声，铁剑砸在地上。
他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