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右手还举着，手指有点麻。他看到幽影斥候传来的画面，那支绕后的小队正贴着山脚走，脚步很轻，还没到谷口的石堆。
他没动后备组。
现在最重要的是正面。
敌军中军已经排好阵型，骑士牵着马慢慢往前走，铁蹄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声。火焰十字旗高高举起，旗手站在中间，周围都是重甲护卫。
再不打断他们，等他们冲锋就来不及了。
他左手摸到胸口的共鸣石，有点温热，像一块刚烧过的炭。这东西能帮他稳住精神连接，但现在顾不上别的。他闭上眼，接入生命之种，脑子里有三千多个信号在流动，像水一样。
他集中注意力。
五座弩炮塔藏在山脊高处，躲在雾气上面的岩石缝里。每座都用藤蔓和土盖着，只露出发射口对着主路最窄的地方。这些是布伦希尔德前天亲自调好的，利用地势高度，箭能飞得更快，穿透力更强。
段逸一个一个激活符文节点。
第一座确认。
第二座确认。
第三座卡了一下，他发现能量有点堵，马上送了一点魔力过去通开。
第四座和第五座一起响应。
五座全部启动。
安全锁解除，进入待命状态。
他输入三重加密指令：“齐射·蜂群模式”，目标是旗手区域和前排士兵。
命令刚下，山顶传来五声低响，像是地底传来的雷声。
下一秒，几十支破甲弩箭冲出浓雾，从高处俯冲下来。箭头是暗灰色的金属，尾羽让它们飞得很稳，散成扇形覆盖主路三十米。
第一波打击落下。
一支箭直接钉进旗手肩膀，把他整个人掀翻。火焰十字旗插进泥里，旗杆断了。两个护卫扑过去扶人，又被接连射中背部，当场跪倒。
前排民兵的盾阵立刻乱了。破甲箭穿过木盾，在身体里炸开小符文。惨叫声不断，有人抱着断臂缩成一团，有人倒在地上抽搐，血从盔甲缝里流出来。
后面的队伍也乱了。指挥官骑在马上大喊，想重新整队，但声音被爆炸和哀嚎盖住了。
段逸盯着战场，没有放松。
他知道一次齐射不够。
他马上开始准备第二轮。弩炮塔自动回收能量，压缩下一发弹药。这个过程要十二秒。
敌军开始反应。
一个穿银边铠甲的军官拔出长剑，指向翡翠残境防线，大声下令。十几个弓手从后排冲出来，架起强弓瞄准高地。
箭雨飞来。
段逸抬手，大地力士和钢铁力士立刻上前，组成双层盾墙。他们站得很准，缝隙对齐，连呼吸都被生命之种统一。
“咚！咚！咚！”
箭砸在盾上，有的弹开，有的插进表面。没人后退一步。
段逸趁着这段时间，完成第二轮指令检查。
“齐射·蜂群模式，重复执行。”
五座弩炮再次轰鸣。
这一轮箭更分散，重点打弓手和骑兵预备队。三匹马被射中腿，嘶叫着摔倒，压伤旁边的士兵。弓手被打散，剩下的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敌军彻底乱了节奏。
原本整齐的方阵挤成一团，有人往前冲，有人往后退，互相推搡踩踏。指挥官还在喊，但身边只剩几个亲卫，其他人根本听不清。
段逸松了口气，但神经还是紧绷着。
左翼火光还在。敌军用火把烧藤蔓，封锁线已经有两处断了。艾莉安娜一个人撑着植物阵列，压力很大。
右后方偷袭小队离谷口只剩一百米。
他不能动后备组。
他只能赌——正面打得够狠，敌人就没空分兵。
他低头看共鸣石，石头已经开始发烫。长时间高强度操控让他脑子很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前偶尔发黑。
他咬牙坚持。
只要再撑三十秒，主力就会崩溃。
这时，山顶第六号节点突然变红。
段逸心里一紧，马上切换视角。
第六座弩炮不在原来的五座里，是临时加的，位置偏东，用来补死角。刚才没参与齐射，现在却自己开始充能。
不对劲。
他试着接入控制，发现指令被拦住了。系统提示：外部信号干扰。
有人在动他的炮塔？
他立刻切断电源，强制休眠。可就在断电瞬间，那座炮塔喷出一股黑烟，然后不动了。
不是故障。
是被人动了手脚。
段逸冒出冷汗。
如果刚才齐射时，第六座突然转向内部开火……后果不敢想。
他快速检查其他连接，确认五座还在自己手里。然后把第六座标为失效，通知维修组战后处理。
现在只能靠现有的打完这一波。
他重新看向战场。
敌军主力已经不成形。旗倒了，指挥官被几个亲卫护着往回撤，前排瘫在地上呻吟，后排有人丢掉武器逃跑。
但还没结束。
骑士团还在原地，没冲锋也没撤退。他们围成一圈，马头朝外，长枪斜指天空，明显在等命令。
只要还有人指挥，他们就能再冲一次。
段逸知道，必须最后一击。
他调出所有资源，算能量够不够。符文工匠子体正在全力供能。灵田区的魔力池已经掉了百分之四十，不能再拖。
他决定提前用地雷。
他打开个人频道，接通主路下方的三组地雷阵。这些本来是防骑士冲锋的，现在要提前炸，制造混乱。
目标：敌军剩下的指挥核心。
他输入坐标，设延迟三秒，准备手动引爆。
就在这时，左边林子里一声巨响。
一根粗藤被烧断，猛地弹起。封锁线彻底裂开，二十多个敌军冲出来，直扑防线侧翼。
艾莉安娜单膝跪地，双手按地，脸色发白。她已经用光神术，再也拉不出新藤蔓。
段逸眼神一沉。
他放弃引爆地雷，转而调动最近的两个工兵小组，让他们带荆棘包去补缺口。
同时，他把最后一波弩炮的目标改成侧翼突击队。
五座炮塔最后一次轰鸣。
箭雨落下，把冲出来的敌军全盖住。七八个人当场倒下，剩下的躲闪几步，也被箭射穿大腿，动不了了。
侧翼危机解除。
段逸喘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他低头看共鸣石，表面裂了一道细纹，烫得几乎拿不住。他知道这东西快撑不住了。
但他不能停。
他抬头看向战场中央。
骑士团还在那儿，像一堵不肯倒的墙。
敌军残兵在他们面前乱窜，没人敢靠近。
段逸站在高岗上，左手紧紧握着裂开的共鸣石，右手慢慢抬起，指向那面还没倒下的残旗。
风吹过山谷，掀起他的衣角。
浓雾还没有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