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高中毕业返乡中,修造机耕任队长。
忽见奇光惊众目,又闻信号唤兵戎。
搜山未已惊噩耗,举国同悲悼圣雄。
追悼岗前身倒下,长怀领袖泪盈瞳。
1976年的风,似乎比往年更沉郁些。这一年,离翁刚满十八岁,从金川中学高中毕业时,书包里还揣着没来得及整理的课本,脚下就已踏上了回乡的路。金川县安宁公社一大队的黄土路,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却因肩上多了份责任,变得格外厚重——大队党支部找他谈话,让他去刮耳岩修机耕道,还任命他当队长。
“这路修好了,咱们村的洋芋、玉米就能拉出去卖,娃们上学也不用绕山路了。”党支部书记拍着离翁的肩膀说。离翁攥紧了拳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刮耳岩的悬崖还是那么陡,上次修路时留下的钢钎印还在,只是这次,他从队员变成了队长,要带着三十多个乡亲,把这条“希望路”修得更宽、更平整。每天天不亮,他就扛着锄头出门,给乡亲们分任务、查安全,傍晚收工时,裤脚沾满泥,手上磨出了新的茧子,可看着路基一点点往前延伸,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变故发生在8月下旬的一个午后。那天太阳正毒,社员们刚歇晌,准备接着凿岩,突然有人指着天上喊:“快看!那是啥?”离翁抬头望去,只见周家山方向的天空中,飘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像个扁圆的碟子,泛着淡淡的银光,慢悠悠地往碳了沟方向移。“是飞盘?”“会不会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乡亲们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眼神里满是好奇和疑惑。离翁也看愣了,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物件,它不像是鸟,也不像是村里见过的拖拉机、汽车,就那么静静地飘着,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使者。
没等大家琢磨出个究竟,三声“咻咻咻”的脆响划破天空——三发红色信号弹在头顶炸开,拖着长长的尾焰,格外刺眼。离翁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清醒过来。他是安宁公社的军事小教员,还是大队民兵连副连长,手里还握着苏式冲锋枪的持枪证,这信号弹的意义他再清楚不过:武装基干民兵紧急集合!
“大家先歇着,我去公社一趟!”离翁扔下这句话,拔腿就往住处跑。战备背包早按要求收拾好了,里面装着干粮、水壶和急救包,他抓过背包往肩上一甩,又从床底下摸出枪,检查了一下子弹,然后撒腿往公社奔。山路崎岖,他跑得太快,好几次差点摔跟头,裤脚被荆棘划破了也没察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不能耽误集合。
等他冲进公社大院,十二个武装基干民兵已经整整齐齐站成了一排。公社武装部长站在台阶上,脸色严肃得吓人。“接到上级命令,发现不明空飘物,三州五县的民兵全部出动,搜山!”部长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离翁这才知道,不止金川县,阿坝、甘孜、雅安三个州的五个县,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省军区、军分区的人也已经在统筹调度。
第二天一早,离翁和几百名金川民兵,在县武装部的带领下,直奔大小金川交界的尖尖山。这座山海拔三千多米,树林密得能遮天,荆棘长得比人还高,脚下的路全是碎石,稍不注意就会滑下去。离翁和队友们分成小组,拉着绳子往山上爬,手里的砍刀不停劈着荆棘,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中午啃口干粮,晚上就靠在树下歇会儿,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手上、脸上划满了口子,可没人叫苦。“这是为了国家安全,再苦也得扛!”离翁跟队友们说,其实他自己也在给自己打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任务,既紧张又自豪。
搜山的第三天下午,离翁正和队友们在山腰搜寻,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喊:“快听收音机!有重要新闻!”大家急忙围过去,一个队友掏出半导体收音机,调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频率。滋滋的杂音过后,播音员沉重的声音传了出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沉痛宣告: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同志,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与世长辞……”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山林里炸开。离翁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可他什么也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毛主席?那个带领中国人民打江山、建立新中国的伟人,那个印在课本上、挂在墙上的红太阳,怎么就走了?队友们也都红了眼,有的蹲在地上哭,有的望着天空发呆,整个山林里,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声。
“停止搜山,全体返回!”上级的命令很快传来。离翁和队友们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往山下走。一路上,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抽泣声。回到安宁公社时,整个镇子都变了样——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白花,街上的红旗降了半旗,人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有的低头抹泪,有的站在路边发呆,连孩子们都安静地待在家里,不敢吵闹。离翁回到家,母亲正坐在门槛上哭,看见他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娃,毛主席没了,咱们的红太阳没了……”离翁再也忍不住,抱着母亲大哭起来,眼泪把母亲的衣襟都打湿了。
追悼会定在9月18日,在安宁公社的广场上举行。那天,天阴沉沉的,刮着冷风。离翁作为民兵代表,负责为毛主席像站岗。他穿着整齐的军装,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握着枪,站在毛主席画像旁边。画像上的毛主席,笑容还是那么亲切,可离翁看着看着,眼泪又涌了上来。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想起上学时,老师讲毛主席带领红军长征的故事;想起修公路、治河时,乡亲们喊着“向毛主席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风越来越大,吹得白花轻轻晃动。离翁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也开始晃悠,他想坚持住,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最后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安宁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他是因为过度悲伤和连日劳累,导致身体虚脱。母亲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手里拿着热毛巾,不停地给他擦额头。“娃,你可吓死娘了。”离翁看着母亲,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哽咽。他知道,自己晕倒,不只是因为累,更是因为心里的悲痛——那个像父亲一样守护着中国人民的伟人,真的离开了。
后来,离翁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乡,可1976年的那些事,却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永远忘不了。忘不了刮耳岩上的汗水,忘不了尖尖山上的搜寻,更忘不了听到噩耗那一刻的悲痛,和追悼会上晕倒的瞬间。他常跟孩子们说:“毛主席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还在,是他让咱们过上了好日子,咱们得永远记着他。”
岁月流转,如今的安宁公社早已变了样,机耕道变成了水泥路,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可每当离翁回到家乡,走到当年举行追悼会的广场,总会想起1976年的那个秋天,想起那个让全国人民悲痛的日子。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年轻的自己,穿着军装,站在毛主席像前,泪水模糊了双眼,心里却满是对伟人的敬仰与怀念。
结尾词·蝶恋花·忆1976年悲喜
十八青春归故里,肩担修路,崖上挥汗雨。忽见奇光天际举,信号催征人急去。
搜遍深山风又起,噩耗传来,举国同悲泣。岗上晕厥情难已,伟人遗泽心中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