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和李哲组成的“痕迹追踪”小队,如同城市阴影中的清道夫,开始了细致而枯燥的搜寻工作。苏晓将她的“色彩视觉”调整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敏感模式,不再捕捉鲜活的情绪浪花,而是专注于感知环境中那些几乎消散殆尽的、代表着“创伤后新生”的极淡光晕——林小虎规则净化后留下的“余韵”。
这项工作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她需要在一片由无数过往行人残留的微弱情绪、城市本身的“背景噪音”(一种由无数人长期生活形成的、混杂但相对稳定的情绪底色)、乃至阳光、风雨等自然因素留下的能量痕迹中,剥离出那特定的一丝“净化余韵”。这就像在喧嚣的菜市场里,去分辨某一粒特定的沙子落地的声音。
李哲则紧跟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一个经过特殊改装的、外壳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能量频谱图和动态波形,他编写的算法正在实时分析苏晓指出的每一个可疑“点”,试图从物理数据层面捕捉并记录下这种独特“余韵”的特征。
第一天,一无所获。城市太大,而那“余韵”太过微弱,如同风中的蛛丝。
第二天,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苏晓终于有了发现。那里是之前一个被“提纯器”扭曲了愿望(渴望一夜暴富)的流浪汉常待的地方,后来其愿望被林小虎以“共鸣”方式净化,引导他去了救助站。苏晓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墙面,在她“视野”中,那里残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如同初生嫩芽般的淡绿色光点,微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韧。
“这里!”她低声道。
李哲立刻将探测器对准那个位置,屏幕上的波形图立刻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频率奇特的波动。“捕捉到了!信号强度E-12级,持续时间0.7秒,频率特征……确认与模拟信号匹配度89%!正在记录数据模型!”
成功的喜悦短暂地驱散了疲惫。他们如法炮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陆续找到了几处类似的“余韵”残留点。这些地点分布看似随机,但李哲将坐标输入城市地图进行叠加分析后,发现它们隐隐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覆盖多个城区的“网络节点”。
“看这些点的分布,”李哲指着屏幕上连接起来的虚线网络,语气兴奋,“它们并非均匀散布,而是集中在几个特定类型的区域周边——大型交通枢纽、高等学府、新兴科技园区,还有……几家大型医院的辐射圈!这些地方,要么是人流、信息流高度交汇之处,要么是情绪能量(求知、竞争、焦虑、希望)特别浓郁的地方!”
林小虎看着地图,目光锐利:“‘播种者’在挑选它的‘试验田’。它播撒‘提纯器’的污染,优先选择这些‘土壤肥沃’、易于‘种子’发芽和观察的区域。”
“而且,”苏晓补充道,她指着其中几个点,“在我感知那些‘余韵’时,除了新生感,偶尔还能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注视感’,和之前被‘观测者’锁定时的感觉有点像,但更加……非人,更加庞大。就好像……我们不是在清理一个个孤立的污染点,而是在擦拭一个巨大生物留下的零星脚印。”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难道整个城市,都处于某个庞大存在的无形注视和影响之下?“播种者”的规模,可能远超他们的想象!
就在这时,李哲的设备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报!屏幕上,一个代表着高强度能量聚集的红点,在城东方向猛地亮起!位置正在一所重点高中的校园内!
“怎么回事?”影鸦立刻在频道中询问。
“是‘提纯器’!它再次活跃了!而且这次的能量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李哲快速操作着,“信号特征有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提纯’,更像是在……‘收割’?!”
“收割?!”林小虎心中一沉。难道“播种者”觉得“种子”已经成熟,开始收获“果实”了?
“苏晓,李哲,你们继续按计划搜寻余韵,收集数据。影鸦,调动附近人手,封锁校园周边,疏散无关人员,但不要打草惊蛇。”林小虎快速下令,“我去看看!”
他身影一闪,已从家中消失,融入外界的光线阴影之中,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朝着那所高中疾驰而去。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播种者”的这次行动,恐怕不仅仅是又一次污染那么简单。
片刻之后,林小虎已悄然潜入校园。此刻正是午休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或操场活动,但在他强大的感知中,一股混乱、狂躁、并带着强烈掠夺意味的能量波动,正从教学楼顶层的某个活动室传来!
他悄无声息地抵达活动室外,透过门缝,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活动室内,七八个学生围坐在一起,他们眼神灼热,表情亢奋,周身散发着被“提纯”过的那种不自然的、高亮的单一色彩(有的是进取橙,有的是偏执紫,有的是狂热红)。而在他们中间,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微灰色能量丝线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符文,正是“提纯器”的一种显化形态!
但此刻,这个符文不再仅仅是散发污染,而是在剧烈地抽取着这些学生身上那被扭曲、被放大的单一愿力!那些鲜艳的色彩正如同被无形吸管抽取的果汁般,源源不断地汇入符文中心,使得符文的光芒越来越盛,而那几个学生的脸色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萎靡,眼神中的神采也在迅速黯淡!
他们不是在许愿,他们是在被“收割”!“播种者”利用“提纯器”扭曲并放大了他们的愿望,将其催化成极端的执念,现在,又要将这些蕴含着强烈情绪能量的执念,如同收割庄稼般掠夺走!
“住手!”
林小虎再也无法坐视,他猛地推开活动室的门,周身“心之锚”的白光瞬间绽放,如同利剑般刺向那旋转的灰色符文!
然而,就在他的规则之力即将命中符文的瞬间,那符文仿佛早有预料,猛地爆开!并非爆炸,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小的、色彩各异的扭曲愿力碎片,如同受惊的鱼群,朝着四面八方,尤其是朝着下方那些精神萎靡的学生们,反向灌注而去!
它不是在防御,它是在……将“收割”来的、混杂了多种极端执念的能量,强行塞回那些学生的体内!
“不好!”林小虎脸色剧变。这种粗暴的能量回灌,对于精神本就处于透支和混乱状态的学生来说,无异于毒药!轻则精神崩溃,重则可能直接脑死亡甚至引发更可怕的异变!
他立刻改变策略,规则之力由攻击转为守护与净化,试图拦截和净化那些回灌的扭曲能量。但能量碎片数量太多,太过分散,而且属性冲突剧烈(进取、偏执、狂热等相互矛盾的情绪能量混杂在一起),他的净化速度远远跟不上!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柔和而坚韧的、带着抚慰与调和意味的七彩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泡泡,猛地从活动室门口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所有学生和那些混乱的能量碎片!
是苏晓!她和李哲在收到林小虎的紧急通知后,也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
苏晓脸色苍白,双手虚按,全力催动着她的“色彩视觉”。她没有试图去消灭那些混乱的能量,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如同顶级调色师般的手法,引导着那些冲突的色彩相互中和、稀释,并将其中相对平和的的部分,小心翼翼地引导回学生们干涸的心田。
她的介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虽然引发了更剧烈的短暂波动,但那七彩的光晕却异常坚韧,强行将混乱的能量风暴约束在一定范围内,并缓慢地、坚定地进行着“调和”!
林小虎见状,立刻配合,他的规则之力专注于守护学生们脆弱的心神,并为苏晓的“色彩调和”提供稳定的支撑。
两人合力之下,那狂暴的能量回灌终于被逐渐平息。几个学生虚脱般地瘫倒在地,虽然精神受损严重,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和意识的清醒。
而那“提纯器”符文,在完成了这次险恶的“收割”与“反灌”后,彻底消散,再无踪迹。
活动室内一片狼藉,空气中残留着能量冲突后的焦灼气息。
林小虎扶住几乎脱力的苏晓,看着她苍白却带着成就感的笑脸,心中感慨万千。苏晓的成长,超出了他的预期。她的能力,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李哲和影鸦安排的人员迅速进入,处理后续事宜。
林小虎走到窗边,看着恢复平静的校园,眼神无比凝重。
“播种者”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狠辣和诡异。它不仅仅是在污染和扭曲,更是在进行着某种危险的“能量采集”和“压力测试”。
而苏晓和李哲发现的“余韵网络”以及这次“提纯器”的异常活跃,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阴影。
潜流,正在变得汹涌。真正的风暴,或许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