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见·红土伪装:叛徒的潜伏之路
一九三零年的赣南红土,被盛夏的烈日烤得发烫。宁都县长胜镇的土路上,一支穿着灰布军装的队伍正踏着尘土行进,红旗上 “中国工农红军”五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队伍末尾,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的汉子刻意放慢脚步,目光不时扫向路边的田垄和村落——他就是黄镇中,刚“死缠烂打”加入红军不到三天。
三十二岁的黄镇中绝非真心投奔革命。此刻他的口袋里,还揣着宁都县城七八个土豪劣绅凑的五百块银元,贴身的衣襟里藏着一张画满圈点的纸条,标注着各乡地主的财产分布和宗族关系。三天前,当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传到宁都时,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财主们慌作一团,联名找到曾在国民党靖卫团当过排长的黄镇中。
“黄老弟,你当过兵见过世面,快想个法子保住家业啊!”首富李德才的烟袋锅都在发抖,“红军要是来了,我们这些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人头落地!”黄镇中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心里早已盘算好一盘棋。他假意沉吟半晌,才慢悠悠开口:“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冒身家性命的险。”见财主们纷纷表态 “花钱消灾在所不惜”,他才亮出底牌:“我去参加红军,混进他们内部当眼线,给你们通风报信。但我在里面打点上下、传递消息,都需要银钱,各位可得舍得出血。”
这笔交易一拍即合。黄镇中带着财主们凑的“活动经费”,凭着曾在军队混过的履历和一口流利的赣南话,顺利混入红军队伍。他深知红军重视军事人才,故意在新兵训练中表现抢眼:刺杀时动作标准利落,射击时三枪命中靶心,甚至还能讲出几句粗浅的战术理论。果然不出半月,他就被提拔为红三军七师某连指导员。
连队驻扎在长胜镇附近的村庄时,黄镇中开始履行“保护伞”的职责。他利用指导员身份,频繁以“走访群众”为名,悄悄给财主们传递消息。一次,连长计划连夜突袭李德才的庄园,黄镇中提前借故到镇上“采购物资”,在李德才家后门扔了块裹着纸条的石头,上面写着“三更有动,速避”。等红军赶到时,庄园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间空屋和窖藏的少量粮食。
“奇怪,情报明明说李德才今晚在家!”连长气得直跺脚,黄镇中却在一旁假惺惺地安慰:“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下次我们一定加强保密。”他暗中将责任推到一名新兵身上,导致那名无辜战士被关了三天禁闭。
红军的生活远比黄镇中想象的艰苦。每天天不亮就出操训练,顿顿都是红薯稀饭,有时甚至连盐都吃不上。晚上宿营时,战士们挤在祠堂或民房的地上,盖着单薄的毯子抵御风寒。而他私下收受的银元,只能藏在隐秘处不敢动用,这种清贫日子让早已习惯花天酒地的黄镇中愈发焦躁。更让他不安的是,红军内部的纪律严密,连里的党代表赵振邦似乎对他有所察觉,多次在会议上强调“要警惕阶级异己分子混入革命队伍”。
一九三一年秋,第三次反“围剿”战斗打响。黄镇中所在的连队奉命在宁都黄陂一带阻击国民党军。战斗异常惨烈,国民党军的炮火将山头炸得寸草不生,红军战士们凭借简陋的工事顽强抵抗。黄镇中躲在战壕里,看着身边的战士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红土,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他清楚,一旦红军战败,自己作为“指导员”必然难逃一死;可如果红军胜利,他的伪装迟早会被揭穿。
激战正酣时,一颗炮弹落在战壕不远处,掀起的泥土将黄镇中埋了半截。他挣扎着爬出来,看着漫山遍野冲锋的国民党军,突然萌生了叛变的念头。当晚,他借着“查岗”的名义,悄悄找到连队里三个同样对红军生活不满的士兵,蛊惑道:“兄弟们,红军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国民党军势大,我们不如趁乱投靠过去,保准能当官发财。”
起初三人犹豫不决,黄镇中又抛出诱饵:“我在国民党那边有熟人,只要我们过去,我保你们个个都是班长排长。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在这里挨饿受冻强。”在他的花言巧语下,三人最终答应跟他一起叛逃。
深夜时分,黄镇中带着这三名士兵,趁着夜色溜出阵地。他没有直接投靠附近的国民党军,而是绕路回到宁都县城,找到了李德才等人。“黄老弟,你怎么回来了?”财主们又惊又喜。黄镇中拍着胸脯说:“红军大势已去,我这是回来给各位报喜。不过我还带了三十多个愿意投靠国民党的红军战士,需要各位帮着引荐。”
其实,所谓“三十多个红军战士”,不过是他编造的谎言。但他知道,只有夸大自己的“功劳”,才能在国民党那边谋得高位。他带着财主们凑的厚礼,找到了国民党宁都保安团团长刘士毅,不仅交出了红军的布防图和内部联络暗号,还声称自己能策反更多红军士兵。刘士毅大喜过望,当即任命他为保安团副团长,让他负责清剿宁都境内的红军游击队。
走马上任的第一天,黄镇中就露出了狰狞面目。他带着保安团士兵,直奔长胜镇附近的村庄,将曾经支持过红军的群众抓起来严刑拷打。“谁是共产党员?谁给红军送过粮?”他拿着皮鞭,狠狠抽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老大爷宁死不屈,怒斥道:“你这个叛徒!红军不会放过你的!”黄镇中恼羞成怒,下令将老大爷当众枪毙,尸体扔在村口示众。
鲜血染红了红土,也彻底暴露了黄镇中叛徒的本质。消息传到红军队伍,战士们个个义愤填膺。党代表赵振邦攥紧拳头,对着战士们发誓:“此仇必报!总有一天,我们要亲手抓住黄镇中这个叛徒,为牺牲的同志和群众报仇雪恨!”
闽赣追击:红土上的生死角逐。一九三二年初春,闽赣边境的山林还笼罩在寒意中。红一方面军独立师侦察连接到紧急任务:追击叛徒黄镇中及其带领的保安团小分队。三天前,黄镇中带着五十多名保安团士兵,偷袭了瑞金壬田寨的红军游击队据点,杀害了十余名游击队员,抢走了大批粮食和弹药。
“黄镇中这个叛徒,熟悉我们的游击战术,必须尽快除掉他!”连长陈振海站在地图前,目光如炬。侦察连全体战士整装待发,每人配备一支步枪、四颗手榴弹,背着三天的干粮,向着黄镇中逃窜的方向追击。
追击队伍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红土沾在军靴上,越走越沉。战士们个个咬牙坚持,没有人叫苦叫累。他们都记得,壬田寨据点的指导员是刚参军不久的青年党员林水生,牺牲时年仅十九岁。而黄镇中正是利用林水生对他“红军指导员”的信任,以“洽谈改编”为名,趁机发动了偷袭。
“连长,前面发现脚印!”尖兵班班长吴大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地上的痕迹。众人围拢过来,只见泥地上印着清晰的皮鞋印——红军战士穿的都是布鞋,这一定是保安团士兵留下的。“看来他们就在前面不远!”陈振海下令,“全体注意,隐蔽前进,准备战斗!”
队伍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竹林,前方出现一个狭长的山谷。吴大成爬上一棵大树了望,发现山谷中段的空地上,黄镇中的队伍正在休息,篝火旁散落着枪支弹药,几名士兵正围在一起喝酒吃肉。“报告连长,敌人约五十人,分散在山谷中,没有设置警戒哨!”
陈振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叛徒,果然狂妄自大。全体注意,分三路包抄,打他个措手不及!”侦察连迅速分成三个小组,分别从山谷两侧和后方迂回包抄。战士们屏住呼吸,踩着厚厚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逼近敌人。
“动手!”随着陈振海一声令下,三颗手榴弹同时飞向篝火旁的敌人。“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保安团士兵顿时乱作一团,哭爹喊娘地四处逃窜。黄镇中反应迅速,一把抓起身边的驳壳枪,大喊:“快卧倒!还击!”
但已经来不及了。红军战士们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步枪子弹如雨点般射向敌人。战士赵虎抱着轻机枪,对着密集的敌人扫射,保安团士兵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山谷的红土。黄镇中见势不妙,带着十几名亲信,朝着山谷深处的密林逃窜。
“追!别让黄镇中跑了!”陈振海大喊着,带领战士们追了上去。密林里荆棘丛生,树枝划破了战士们的脸颊和手臂,但没有人停下脚步。黄镇中熟悉地形,在前面疯狂逃窜,时不时回头开枪射击。一名战士不幸中弹,摔倒在地,鲜血从胸口涌出。“连长,别管我,快追叛徒!”战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陈振海强忍悲痛,继续带领队伍追击。追出十余里后,前方出现一条湍急的河流。黄镇中带着亲信跳进河里,向对岸游去。“快,抢占渡口!”陈振海下令,战士们迅速冲到河边,对着水中的敌人射击。几名保安团士兵被击中,沉入水中。黄镇中凭借着良好的水性,奋力游到对岸,钻进了另一侧的山林。
当红军战士们渡过河流时,黄镇中已经不见了踪影。陈振海看着茫茫山林,一拳砸在树上:“这个狡猾的叛徒!”他下令在附近村庄搜查,向群众打听黄镇中的下落。一位老大娘告诉他们,黄镇中带着几个人,朝着宁都翠微峰的方向去了。“那地方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他以前在靖卫团的时候,就经常躲在那里。”
翠微峰位于宁都城西北五公里处,山峰陡峭,道路崎岖,主峰金精洞更是天然的防御工事。陈振海知道,仅凭侦察连的兵力,很难攻克翠微峰。他当即决定,留下一个班监视黄镇中的动向,自己带着大部队返回师部汇报,请求增援。
然而,就在侦察连撤离的第二天,黄镇中就带着残余的士兵,对监视他们的红军班发动了偷袭。班长李向阳带领战士们,依托山洞顽强抵抗。黄镇中让士兵们放火烧山,浓烟呛得战士们呼吸困难。“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李向阳大喊着,带头冲出山洞,与敌人展开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