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见·傅作义的“信心崩塌”与和平的曙光
十二月二十二日中午,北平“剿总”司令部的会议室里,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傅作义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目光落在墙上的华北地图上,却没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空洞和迷茫。会议室里坐着十几名参谋和将领,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傅作义集团的末日倒计时。
参谋官李默双手捧着战报,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开口:“司令,张家口突围失败……第十一兵团五万余人被歼,孙兰峰被俘,袁庆荣仅带十几名亲信逃脱,平绥线的西逃通道……彻底被共军切断了。”“哐当”一声,傅作义手里的搪瓷茶杯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在青砖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呆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几天前,新保安的第三十五军被歼,他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孙兰峰能带着第十一兵团突围,为他保留最后一点嫡系力量,可现在,这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想起第三十五军军长郭景云自杀的消息,想起孙兰峰被俘的战报,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傅作义集团的主力,几乎全被歼灭,北平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岛”,既没有退路,也没有援军,只能坐以待毙。“司令,咱们……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是坚守北平,还是向天津方向撤退?”几名参谋围上来,语气里满是焦急。他们知道,傅作义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要是傅作义垮了,整个北平的国民党军都会陷入混乱。
傅作义缓缓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起当年率部驰骋华北的辉煌,想起傅作义集团“能征善战”的名声,想起蒋介石对他的“信任”,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他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找不到任何出路,只能在绝望中挣扎。最终,他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地说:“散会……让我想想……”将领和参谋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只能纷纷退出会议室,留下傅作义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独自承受着绝望的重量。
中午十二时三十分,傅作义独自回到书房,关上门,将所有嘈杂都挡在外面。书房里光线昏暗,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线映着墙上挂着的“精忠报国”匾额,显得格外讽刺。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张家口的位置,指尖冰凉——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如今彻底成了泡影。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本,里面夹着傅作义集团历年的战功记录,纸张早已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翻到“第三十五军”那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支部队的胜仗:“民国二十五年,收复百灵庙,击溃日军……民国三十六年,攻克张家口,重创共军……”可现在,这支部队已经成了历史,永远地消失在了战场上。
傅作义的手开始发抖,牛皮本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去捡,却怎么也抓不住,手指在地上胡乱地摸索,像个无助的孩子。最后,他干脆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如此无助。
窗外传来几声枪响,大概是城防部队在演练,可在傅作义听来,却像是解放军攻城的信号,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街上匆匆而过的国民党士兵,心里满是迷茫:坚守北平,兵力不足,粮草断绝;撤退天津,路途被围,很可能在半路就被歼灭;投降和谈,又放不下将领的尊严,更怕蒋介石的报复。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找不到任何出路。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书房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傅作义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傍晚六时,傅冬菊端着一碗温热的鸡汤,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看到父亲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眼神呆滞,身上的将军服也皱巴巴的,她心里一紧。傅冬菊是傅作义的女儿,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她知道父亲现在的处境,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她要劝说父亲和平起义,保住北平这座千年古都,保住百万百姓的生命。 “爸,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鸡汤吧。”傅冬菊将汤碗放在桌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傅作义嘴边。鸡汤的香气弥漫在书房里,却没能让傅作义的眼神有丝毫变化。
傅作义没有张嘴,只是看着碗里的鸡汤,喃喃自语:“张家口丢了,孙兰峰被俘了……咱们真的没希望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像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傅冬菊放下勺子,坐在父亲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她能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发抖,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爸,不是没希望了,是您选错了方向。”傅冬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国民党的败局早就定了,您再硬扛下去,只会让更多士兵白白送死,让北平百姓跟着遭殃。”
她顿了顿,语气更显恳切:“您还记得小时候,您常跟我说,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吗?现在,共产党承诺保住北平,不破坏故宫,不伤害百姓,这难道不是您一直想做的事吗?要是您执意打下去,城破之日,故宫的琉璃瓦、胡同里的老宅子都会毁于炮火,百姓流离失所,您这辈子的念想,不就全成了泡影吗?”
傅作义转过头,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是国民党的上将,投降会被后人唾骂”,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可几十年的军人尊严,让他无法轻易放下。
晚上八时,傅冬菊没有再逼父亲,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傅作义面前。“爸,这是我昨天在城外看到的,解放军贴的布告,上面写着优待俘虏的政策,还说只要您愿意和谈,不仅保证您和部下的安全,还会保留您的个人财产。”她指着布告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凡愿意放下武器者,一律既往不咎;凡为和平解放北平作出贡献者,将予以表彰’。”
傅作义拿起布告,手指在文字上慢慢划过,眼神里的动摇越来越明显。布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涟漪。他想起自己的部下,想起北平的百姓,想起故宫里的文物,心里的天平,渐渐开始倾斜。 傅冬菊趁机说:“爸,我昨天去胡同里买东西,听到老百姓都在说,希望北平能和平解放,不想打仗。有个卖糖葫芦的大爷跟我说,要是打仗,他的小孙子就没地方上学了。您想想,北平有百万百姓,他们都盼着和平啊!”
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我听说新保安、张家口战场上,好多国民党士兵都投降了,解放军不仅没杀他们,还给他们发了路费,让他们回家。您要是继续打下去,士兵们人心涣散,迟早会哗变,到时候您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傅作义放下布告,长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冬菊,你不懂……我是国民党的上将,要是投降和谈,后人会怎么评价我?会说我是叛徒,是懦夫!我这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傅冬菊握住父亲的手,语气坚定:“爸,后人不会这么说!他们会记住您保住了北平,保住了百万百姓,保住了这座千年古都。这比任何名声都重要!您想想,要是北平毁于战火,就算您战死沙场,又有什么意义?百姓不会记住您,只会记住这场灾难!” 深夜十时,夜色渐深,书房里的台灯依旧亮着。
傅冬菊给父亲续了一杯热茶,坐在他对面,安静地陪着他。傅作义看着窗外的夜色,想起白天会议上参谋们焦急的眼神,想起胡同里百姓期盼和平的声音,想起新保安、张家口战场上的惨状,内心的天平,渐渐向和谈倾斜。他突然问:“冬菊,你跟我说实话,共产党真的能保证北平百姓的安全吗?真的能不破坏故宫吗?”傅作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一丝不确定——这是他最后的顾虑,也是他做出决定的关键。
傅冬菊眼睛一亮,连忙说:“爸,我敢保证!解放军向来说到做到,他们连老百姓的一针一线都不拿,怎么会破坏故宫?怎么会伤害百姓?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帮您联系解放军的代表,您亲自跟他们谈!他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傅作义沉默了很久,书房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他看着桌上的布告,又看了看女儿坚定的眼神,终于缓缓开口:“让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语气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坚定,多了一丝松动。
傅冬菊知道,父亲心里的冰已经开始融化,和平解放北平的希望,正在慢慢升起。她站起身,给父亲掖了掖身上的大衣:“爸,您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您。”说完,她轻轻带上书房的门,走了出去。书房里,傅作义看着桌上的布告,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或许,和平真的是唯一的出路。他拿起布告,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抽屉里。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傅作义知道,北平的黎明,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