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太乙生蕴界的光膜柔和流转,将内外彻底隔绝。
其内是永恒的冰寒与纯净,其外是正在被魔气逐渐侵染的天地。
万物母气鼎静静悬浮,霞光与清辉交融,稳固着这一方绝对领域。
若离坐于冰榻,眸光淡漠地扫过殿内。
多宝格上那些曾经盛装过滋味尚可之物的器皿,如今大多已空。
苏云卿昏迷前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那引发的细微涟漪早已平复,但石子本身——那句“污秽冰雪,断绝灵机”的判词——却沉在了潭底。
她并非担忧,亦非恐惧。
只是一种基于绝对掌控欲的、冷漠的预判与应对。
潜在威胁,需扼杀于萌芽。
仅此而已。
至于如何去“扼杀”,于她而言,与拂去尘埃并无本质区别,只需选择最直接、最省力的方式。
她并未起身,甚至未曾看向殿外方向。
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指尖朝向殿心虚空。
并非凝聚攻击性的太阴清辉,而是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力量——那维系着北境浩瀚冰原、乃至昭云殿本身存在的、至纯至净的太阴本源。
一丝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宇宙终极冰寒法则的流光,自她指尖溢出,并非射向外界,而是没入了她面前的虚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
以北境昭云殿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到足以冻结时空的波动,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毁灭性的冲击,更像是一种……绝对的“净化”与“排斥”的法则宣言。
波动所及之处,并非山崩地裂,也非魔物哀嚎。
而是更加微妙,却更加彻底的变化。
所有正在北境范围内肆虐、或试图侵入北境的魔气,无论其浓淡强弱,无论其源自普通魔物还是那所谓的“古魔意志”,都在这一刻,如同遇到了绝对克星,瞬间变得凝滞、黯淡,然后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蒸发,彻底化为虚无。
那些被魔气侵蚀、正在疯狂攻击或异变的修士、妖兽、草木,其体内的魔气被强行抽离、净化,只留下被魔气摧残后虚弱不堪的本体,茫然地倒在地上,虽重伤,却摆脱了沦为魔傀的命运。
北境边缘,几处刚刚被魔气污染、开始枯萎的雪原与冰林,那附着的污秽魔意被瞬间抹除,虽然生机一时难以恢复,但那令人不适的污浊感已彻底消失,重归一种死寂的纯净。
甚至那弥漫在天地之间、无孔不入的稀薄魔气,在触及北境边界的那一刻,都被一层无形的、极致冰冷的屏障所阻挡、净化,再也无法渗入分毫。
整个北境,在短短数息之间,被一种无形而绝对的力量,强行从正在蔓延的魔劫版图中剥离了出来,化为一片独立的、不容任何污秽沾染的绝对净土!
这不是战斗,不是对抗。
这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性的“否定”。
否定魔气在此存在的资格。
做完这一切,若离指尖的流光悄然隐没,她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她甚至没有去感知外界北境的变化,因为无需感知。
结果必然如此。
至于北境之外,修真界其他地界是魔焰滔天还是苦苦支撑,于她而言,并无不同。
只要那不洁的污秽不越过北境边界,不影响她可能需要的“幽昙冰露”或其他冰系灵植的未来生长环境,便与她无关。
她出手,非为救世,只为划界。
划定一片绝对属于她的、不容侵犯的冰冷领域。
然而,就在她准备再次将心神沉入与万物母气鼎的交融时,她那万古冰封的心湖深处,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异样感。
并非情绪波动,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微弱“共鸣”?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殿外,越过昏迷调息的苏云卿,投向更遥远的、魔气最为汹涌的某个方向——那似乎是苏云卿口中“葬魔古渊”的方位。
在她方才引动太阴本源、净化北境的那一刻,她似乎隐约感觉到,在那无尽魔气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与她方才动用的那丝本源之力,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呼应?
那并非魔气的污秽与暴戾,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沉寂、更接近于……“寂灭”与“终末”的冰冷。
与她所执掌的、孕育生机于极致冰寒中的太阴之力同属“寒”之范畴,却走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极端——那是万物凋零、星辰湮灭、一切归于死寂的终极之寒。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一闪而逝,几乎被滔天魔气所完全掩盖,但却真实地触及了她那至高层次的灵觉。
若离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真正流露出了一丝……属于“兴趣”的光芒。
虽然那光芒极其淡薄,转瞬即逝。
魔劫本身,无聊透顶。
但这魔劫源头深处,那似乎与她太阴本源同源却又异途的、“寂灭”属性的力量,却让她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探究欲。
如同品鉴过千百种冰饮后,忽然察觉到一种可能存在、却从未尝过的、截然不同的“寒”之滋味。
她缓缓抬起指尖,一缕比发丝更细、凝练到极致的太阴清辉在指尖萦绕。
这一次,并非为了净化或防御。
而是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探究的意味,遥遥锁定了那“葬魔古渊”的方向,试图再次捕捉、解析那一闪而逝的奇特“共鸣”。
殿外
天地间弥漫的魔气似乎因北境的突然“净化”而产生了某种骚动,变得更加汹涌狂躁,却丝毫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殿内,若离静坐如山,指尖清辉微闪,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倒映着遥远魔渊的景象,仿佛在审视一件……或许值得稍微浪费片刻时光的新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