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海渊·冰封余波
万里冰封的无尽海渊上空,寒冽的气息如凝固的刀锋,割得人皮肤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浪涛被骤然冻结的碎裂声,混杂着一丝被极致严寒强行压制的、若有若无的邪恶气息,仿佛远古凶兽垂死的喘息。
清虚宗弟子们仍僵立在飞剑之上,各自心神震荡,难以言语。
他们凝望着下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幽蓝冰原,目光所及,平滑如镜的冰面一直延伸至目力尽头,反射着冷冽的晨光,令人目眩。
那尊山岳般庞大的邪兽冰雕,依旧保持着前扑的狰狞姿态,狰狞的触手与利齿凝结着冰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它仿佛一座永恒的警示碑,铭刻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击。
玉清珩独立于飞剑前端,月白色的道袍在朔风中轻轻拂动,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温润出尘。
他面容俊美绝伦,肤色莹润如羊脂美玉,找不到一丝瑕疵。眉如墨画远山,舒展间自带一股清正平和之气。
眼瞳是温润的墨玉色,此刻因震撼而微微睁大,长长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更显得清澈明亮,眸底深处仿佛蕴着一泓不化的暖泉,能消融世间一切坚冰,令人见之忘俗。
鼻梁高挺如孤峰,唇形优美,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即便此刻神情凝重,也难掩那份天生的温和亲近之感。
然而,此刻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却清晰地镌刻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掌心紧握的古剑“澄心”,剑身正发出极轻微却持续的嗡鸣,并非示警,而是遇到远超自身境界的磅礴力量时,由内而外的本能颤栗。
他的目光,依旧凝望着若离消失的方向,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反复回放着那惊鸿一瞥:弹指间冰封万里,谈笑中镇压邪兽。
那清冷绝艳的身影,那举重若轻的姿态,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与平静……这一切,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夯击在他的心湖之上,激起万千涟漪。
他自幼便被誉为清虚宗千年不遇的修炼奇才,道心澄澈通透,温名远播,名动一方。
他见过宗门内闭关多年的太上长老出手,也曾目睹过其他宗门渡劫期大能的雷霆手段,却从未有一人,能像今日这位若离仙子这般,带给他如此强烈的冲击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向往。
她就像九天之上一轮孤高清冷的冰月,遥远、清寒、不可触及,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极致纯粹的光芒,让他这颗向来古井无波的心,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大……大师兄……”一名年轻弟子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唤道,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名叫明心,是玉清珩唯一的亲传弟子,此刻冻得脸颊通红,手中长剑的剑穗上还挂着几条细碎的冰凌。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玉清珩深吸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强迫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
他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里温润谦和的模样,只是那双墨玉色的眼眸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波澜。
他看了一眼那尊巨大的邪兽冰雕,想起若离离去时那句淡漠的“自行处理”。
“这位若离仙子……修为深不可测,恐非凡尘俗世中人。”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目光扫过周围的师弟师妹们,见他们都已从震惊中稍稍回神,才继续道:“她既将此兽留于我等,或许别有深意。此兽虽被冰封,但其体内蕴含的本源邪力却并未消散,反而可能因这极致的冰封而暂时蛰伏,若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依我看,我们结‘清虚九宫净化阵’,尝试以我宗纯正道法炼化其残余的邪气,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丝冰封后残留的至纯水元之力,于我等修行大有裨益。不过,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贸然破冰,以免引发不可预测的变故。”
“是!谨遵大师兄吩咐!”众弟子闻言,精神一振,纷纷应诺。
若能成功炼化这上古邪兽的本源,无疑是天大的机缘,同时也是对他们心性与道行的一次极大磨练。
玉清珩亲自站在阵眼位置,指挥众人布阵。
他墨玉般的眼眸中神光流转,时而抬头望向若离消失的那片虚空,心中暗自思忖:“她离去时方向明确,且还带着那个气息诡异的男子……无尽海渊近日邪气爆发异常,绝非偶然。她似乎对此中内情颇为了解……”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他想要了解更多,想要再次见到她。
另一边,若离已带着已睢和温知许,瞬息跨越数万里冰原,出现在北境万丈雪原的巅峰之上。
此处终年风雪交加,人迹罕至,唯有凛冽的朔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碴,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刃在空中狂舞,割得人面颊生疼。
空气中氧气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寻常修士只需停留片刻,便会感到气血凝滞,灵力运转也会变得晦涩无比。
已睢虽为修为深厚,此刻也忍不住运转功力,抵御这股侵入骨髓的严寒。
而温知许,则早已被冻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蜷缩在雪地之中,意识都开始模糊。
若非若离先前渡入他体内的一缕清渊清辉护住心脉,恐怕他早已在这极寒之地魂飞魄散。
若离负手立于雪崖边缘,素白的长裙裙摆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
她一头淡蓝色的长发如最纯净的冰丝般披散在肩头,与这雪域冰原融为一体。
她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万古寒潭,不起丝毫波澜,似在消化从温知许口中得来的信息,又似在推演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殿下,”已睢走到她身后,抱拳恭敬问道,“接下来,我们去何处?可是要直接前往那传说中的‘瀚海之心’?”他能感受到温知许体内血脉与吊坠的微弱感应,知道那是对抗“深澜之眼”的关键。
若离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清冷如冰泉淌过玉璧:“‘瀚海之心’乃上古水元法则凝聚而成的本源至宝,并非寻常灵物,若强行夺取,必会引动天地法则的反噬,甚至可能加速‘深澜之眼’的爆发,届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需要先明了其来龙去脉,找到与之真正共鸣的正确方法。”
她顿了顿,继续道:“温家的古籍记载过于残缺,那个所谓的预言更是偏颇误导。我们需要更完整、更原始的信息。”
“您是指……”已睢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北境,万丈雪原的冰层之下,有一处名为‘寂寥冰宫’的所在。”若离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据我所知,那是上古水神一脉旁支后裔的避世之地。她们世代守护着一座‘万载寒冰碑林’,碑林之中,或许镌刻着关于‘瀚海之心’与‘深澜之眼’最原始、最真实的碑文记载。”
“寂寥冰宫!万载寒冰碑林!”已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激动。
这些名称,只存在于最古老、最隐秘的传说之中,寻常修士别说进入,甚至连听闻都是一种奢望。
殿下竟然对这些禁忌之地了如指掌!
“只是……”已睢迟疑道,“那寂寥冰宫的入口据说飘忽不定,且宫中之人排外至极,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无妨。”若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她们……会见的。”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身形一动,便向着雪原深处那片连绵起伏的冰川山脉掠去。
已睢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步,隔空抓起几乎冻僵的温知许,化作一道遁光,紧随其后。
穿过风雪呼啸的漫长冰川,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完全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巍峨宫殿,静静地矗立在一片巨大的冰谷之中。
宫殿通体晶莹剔透,在周围白雪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圣洁而古老的气息,仿佛是从亘古洪荒便已存在的神只居所。
几乎在三人踏入宫殿范围的一刹那,数道冰冷而充满警惕的气息便从宫殿深处骤然升起,并以惊人的速度靠近!
冰晶碎裂的轻响传来,三道身影倏然出现在若离三人前方,将他们拦住。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冰蓝色宫装、面容冰冷秀美的女子。她眉如墨画,眼若寒星,气质冷冽如冰山雪莲,手持一柄流转着寒芒的冰晶长杖。
她的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过已睢和气息萎靡、状态诡异的温知许,最终定格在若离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因为,以她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透若离的深浅!
而对方身上那纯净至极、甚至引得周围冰碑都微微共鸣的太阴寒气,更是让她心头巨震,不敢有丝毫小觑。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寂寥冰宫禁地!”为首女子厉声喝道,声音清脆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手中的冰晶长杖重重顿地,一股磅礴的极寒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连空气都仿佛要凝结成冰。
已睢眼神一凛,瞬间上前一步,将温知许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与那三名女子针锋相对,一股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激荡,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温知许在这数股大乘期强者的威压夹击下,只觉得仿佛背负了一座万仞高山,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意识都开始涣散。
就在双方冲突一触即发,气氛紧张到极点之际——
若离却轻轻推开已睢,缓步上前。
她并未理会那三名如临大敌的冰宫守卫,而是抬起清冷的眸子,遥望着宫殿深处那座被无尽冰晶环绕的神秘殿宇,声音不高,却清冽如冰泉,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这片冰封的世界:
“花界圣女,携‘太阴印记’而来,欲观碑文,求证古道。”
话音刚落,她白皙纤细的指尖缓缓抬起,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在她指间凝聚、流转,渐渐化作一枚造型古朴、结构繁复无比的符文。
那符文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冰系法则,出现的刹那,整个万载寒冰碑林所有的冰碑,竟同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碑身上那些古老晦涩的文字与图案,如同被唤醒一般,依次亮起淡淡的清辉,散发出莫名的共鸣!
“这……这是……太阴……至尊印记?!”
为首的冰宫女子失声惊呼,手中的冰晶长杖都差点脱手。她身后的两名同伴亦是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她们世代守护于此,历经万古,等待的,难道就是这位拥有着传说中“太阴至尊印记”的尊者?
就在这时,冰宫深处,那座最为宏伟的玄冰大殿中,一道更加苍老、更加浩瀚、仿佛与这片万载玄冰、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缓缓苏醒了过来。
一个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老妪声音,如同从亘古传来,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不得无礼。恭迎……尊者驾临。”
声音落下,那三名原本气势汹汹的冰宫守卫,脸上的敌意与警惕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敬畏与激动。
她们齐刷刷地躬下身去,行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礼节,恭敬地让开了通往冰宫深处的道路。
已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骄傲,温知许则早已被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震惊得麻木,心中只剩下无边的震撼。
若离神情依旧平淡如水,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她收回指尖那枚散发着恐怖威能的符文,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让开的通道,缓步向着那座在冰晶环绕中显得愈发神秘莫测的冰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