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那番清晰而坚决的拒绝,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在当时激起了王老五绝望的涟漪,却并未能阻止某种更荒诞的潮流在望归村这闭塞的池塘下暗自涌动。他以为划清了界限,就能回归渴望的平静,却低估了恐惧与希望交织下,人心所能产生的、近乎偏执的扭曲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王老五没再来纠缠,村民遇见他依旧远远避开,眼神中的敬畏有增无减。林凡每日跟着李老头出海,归来,修补渔网,然后在那间漏风的茅草屋里,进行着他那进展缓慢、近乎自欺欺人般的“躺平修炼”。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种麻木的、与饥饿和疲惫为伴的循环。
然而,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林凡的嗅觉。某个清晨,当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准备去海边时,一股混合着劣质香火、轻微腐败食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庙宇门槛前的……气味,扑面而来,与他熟悉的鱼腥味和海风味格格不入。
他疑惑地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那破败的茅草屋门口,紧挨着门槛的泥地上,赫然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小碗已经干硬、爬上了蚂蚁的糙米饭。
一个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孩童捏的泥塑小人,小人身上还插着三根燃尽了的、细小的草梗香。
几枚边缘磨损的铜钱,被小心地摆成了一个圆圈。
还有……一块风干了的、黑乎乎的……咸鱼头?
这些东西摆放得并不整齐,甚至有些凌乱,带着一种仓促和偷偷摸摸的意味,但其中蕴含的意图,却让林凡瞬间头皮发麻!
这……这是……贡品?!
把他当什么了?庙里的泥塑雕像吗?!还是……某种需要安抚的邪神?!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猛地冲上林凡的头顶。他下意识地就想一脚把这些东西踢飞,但脚抬到一半,又硬生生顿住了。
他看到了更多细节。
那碗糙米饭,虽然已经变质,但米粒颗颗分明,显然是有人从自己紧巴巴的口粮里省出来的。
那泥塑小人,捏得粗糙,却能看出是个人形,脸上还用炭笔画了两个圆点代表眼睛,透着一种笨拙的虔诚。
那几枚铜钱,对于贫困的渔民来说,可能是一家人几天的盐钱。
就连那块咸鱼头,也是能下饭的实在东西。
这些东西,价值低廉,甚至有些寒酸可笑,但……它们代表的是这些底层村民最朴素的、也是最沉重的……“心意”和“恐惧”。
他们不是在侮辱他,恰恰相反,他们是……真的怕了。怕他这“扫把星”的名头,怕那不可言说的“神通”,所以用这种他们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供奉,来祈求……不要降祸于自己家?或者……祈求他能把“神通”用在“该用”的地方?
林凡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和悲哀所取代。他拒绝了吗?他拒绝了。他说的不够清楚吗?他自认为已经非常清楚了。
但,没用。
在这些被苦难和迷信浸透的村民眼里,他的拒绝,或许被解读成了“高人”的矜持、考验,或者……另一种形式的神秘?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王二狗得罪了他,掉进了茅坑。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胜过千言万语的解释。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从身后传来。林凡回头,只见李老头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烟袋锅,却没有点燃,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地上的“贡品”。
“看到了?”李老头的声音沙哑,带着认命般的无奈,“从昨天开始的……先是王老五家婆娘偷偷放的……后来,几家被张屠户欺负过的……也跟着放了……”
林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李老头走上前,用脚拨弄了一下那块咸鱼头,摇了摇头:“小子,认命吧。在这地界,有些事,不是你说了不算,就能不算的。” 他抬眼看向林凡,目光深邃,“他们怕你,也……指望着你。你这‘扫把星’的名头,算是坐实了。现在,你想躲清静,也躲不掉了。”
林凡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脚下那些寒酸却刺眼的“贡品”。李老头的话像锤子一样敲打在他的心上。他以为自己选择了低调,就能避开是非。却没想到,是非根本不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以这种荒诞的方式,堵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该怎么办?再次厉声呵斥,把这些东西扔进海里?那只会加深村民的恐惧,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误会和冲突。默默收下?那无异于默认了自己“神灵”的身份,以后类似的麻烦只会源源不断。
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了他。
最终,林凡什么也没做。他既没有踢飞贡品,也没有将它们收起。他只是像一尊突然失去灵魂的木偶,默默地、一步一步地,绕过那些东西,朝着海边走去。他的背影在清晨稀薄的阳光下,拉出一道异常沉重而孤独的影子。
拒绝无效。
解释苍白。
他这“扫把星”,算是被村民们……强行“显圣”了。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
在试图保持低调后…
迎来了…
被村民用贡品“堵门”的荒诞现实。
他被迫…
成为了…
这个贫困渔村…
集体潜意识中…
一个既恐惧又需要…
的…
怪异符号。
这局面…
真是…
想躲都躲不掉…
命运…
非要按着头…
让他…
把这“扫把星”的人设…
给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