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务转移协议的墨迹(或者说血印)未干,林凡等人还沉浸在从“鳄隆的砧板鱼肉”升级为“玲珑殿下的专属苦力”所带来的复杂情绪中时,那位冰冷殿下的“任务”便已悄然而至。
来传达命令的,依旧是那位如同影子般沉默的侍卫。他没有踏入油腻的后厨,只是站在门口,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正对着满盆泡沫发呆的林凡)平淡地开口:
“殿下有令:即刻前往‘暗影密林’外围,寻找失踪的侍从‘小咪’。限期一日。”
命令言简意赅,说完便转身欲走。
林凡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追问:“等、等等!侍卫大哥!‘小咪’是谁?长什么样?‘暗影密林’又在哪?她怎么失踪的?”
那侍卫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张薄薄的、仿佛用某种叶片鞣制成的粗糙皮纸,上面用一种纤细的笔触勾勒着一个少女的侧影——头顶一对毛茸茸的黑色猫耳,身后一条俏皮的尾巴,眼睛大而圆,看起来十分可爱。画像旁还有几个古老的妖族文字,大概是名字和特征。
“小咪,殿下随身侍女之一。三日前前往密林边缘采集‘夜光苔’,未归。密林方位,出门向西,沿黑水河上行,气息最污浊之地便是。”侍卫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描述一件丢失的物品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失踪,不知。找到她,带回来。逾期…契约自有判定。”
说完,他便真的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林凡捏着那张粗糙的“寻人启事”,看着上面那娇俏的猫耳少女画像,再回味着侍卫那句“气息最污浊之地”和“契约自有判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寻找失踪的猫耳娘?这任务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新手村里最老套又最麻烦的支线任务?而且还是在“气息污浊”、一听就不是善地的“暗影密林”!
“徒儿,啥情况?”玄尘子凑过来,看到画像,眼睛一亮,“哟!好俊俏的猫妖丫头!找人的活儿?这可比刷碗烤鱼强多了!”
林凡苦笑:“师尊,您觉得玲珑殿下会给我们安排‘强多了’的活儿吗?三日前失踪,在那种危险的地方…恐怕凶多吉少。而且只给一天时间…”
玄尘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呃…说得也是…那什么契约判定…听着就瘆人…不会直接咔嚓我们吧?”
“大概率…生不如死。”林凡叹了口气。他可不认为那位殿下会有什么仁慈的手段。
但任务就是任务,没有拒绝的余地。
鳄隆掌柜在得知他们是去为殿下执行任务后,态度“热情”得令人发毛,不仅立刻给他们指了路(虽然描述得更加阴森恐怖),还“慷慨”地“借”给了他们几件破烂不堪、仿佛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探险装备”——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几根快要霉变的绳子、还有一张画得歪歪扭扭、堪比抽象派艺术的地图。
“早去早回啊!一定要把殿下的人找到啊!不然…嘿嘿…”鳄隆的笑容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林凡五人就这样,带着寒酸的装备和沉重的心情,离开了令人压抑的黑煞驿站,踏入了更加危机四伏的矿区深处,向着西方那条散发着浓郁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黑水河”进发。
越往西走,环境越发恶劣。空气中的煞气变得更加狂暴和混乱,光线昏暗,怪石嶙峋,地面时常出现深不见底的裂缝,从中涌出令人作呕的毒雾。诡异的嚎叫声和窸窣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这鬼地方…真能有活人待?”老饕捂着鼻子,艰难地避开一滩冒着气泡的紫色淤泥。
“少废话,留神脚下!”冷面手握锈刀,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
李倒霉则全程紧贴着林凡,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不要再触发什么更倒霉的事件。
沿着污浊的黑水河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一片更加浓密的、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扭曲林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里的树木形态怪异,枝桠如同鬼爪,树皮漆黑,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林间弥漫着浓厚的、几乎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能见度极低。
“这、这就是‘暗影密林’?”玄尘子咽了口唾沫,“感觉一进去就会折寿十年…”
“小咪…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采什么苔藓?”林凡也感到十分困惑。一个侍女的日常采集任务,需要深入到如此危险的区域吗?
但任务就是任务。五人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密林的范围。
一进入林中,那股压抑和污秽的感觉瞬间倍增。脚下的地面松软而黏腻,仿佛踩在腐烂的肉块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霉味和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分头找找线索,别走太远!”林凡低声道。范围太大,一起行动效率太低。
几人分散开来,在可视范围内仔细搜寻。
然而,厄运似乎从不缺席。李倒霉刚扒开一丛带着尖刺的灌木,就惊动了一窝拳头大小、长着狰狞口器的黑色甲虫,吓得他连滚带爬;老饕试图辨认一种发光的蘑菇是否是可食用的(职业病犯了),结果差点被蘑菇喷出的孢子弄得晕头转向;玄尘子则一脚踩空,差点掉进一个伪装巧妙的捕猎陷阱…
混乱中,只有冷面凭借剑修的敏锐感知,在一棵扭曲古树的根部,发现了一小片被撕裂的、与画像上材质相似的淡灰色布料,以及…几点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有情况!”冷面低喝一声。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林凡捡起那片布料,心情沉重。有血迹,说明小咪很可能受伤了,甚至…
“这里还有拖拽的痕迹!”玄尘子指着地面上一道不太明显的、仿佛有什么重物被拖行的划痕,痕迹延伸向密林更深处。
追踪痕迹,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五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沿着那断断续续的拖痕,小心翼翼地向密林深处推进。越往里走,雾气越浓,光线越暗,周围那些扭曲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在雾气中张牙舞爪。各种诡异的声响也越来越多,让人心神不宁。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冷面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
“前面…有动静。”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果然,从浓雾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难道…
他示意众人压低身形,猫着腰,借助怪石的掩护,缓缓向前摸去。
穿过一片特别浓郁的雾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前方一小片空地上,躺着一个人影!看衣着和那对无力耷拉着的黑色猫耳,正是他们要寻找的小咪!她似乎昏迷不醒,身上有多处伤口,血迹斑斑。
而就在她身旁,围着三只形态丑陋、皮肤如同癞蛤蟆般布满脓包和粘液、长着锋利爪牙的矮小怪物!它们正发出兴奋的“咕噜”声,其中一只正用爪子撕扯着小咪的裙摆,另一只则低头在她手臂伤口处舔舐着血迹,发出那种令人恶心的咀嚼声!第三只则在周围警戒!
是“腐液侏儒”!一种喜欢生活在污秽之地、以腐肉和活物血液为食的低等妖物!
“不好!”玄尘子低呼一声,“它们在…它们想吃了那猫丫头!”
救人刻不容缓!
“动手!”林凡当机立断,虽然对手是三只低等妖物,但也不能大意。
冷面反应最快,手中锈刀虽破,但灌注灵力后依旧带起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取那只正在舔血的侏儒!老饕则大吼一声,抡起他那口黑锅,砸向另一只撕扯衣物的侏儒!玄尘子手忙脚乱地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林凡也抽出锈刀,准备上前帮忙。
然而,就在他们发动攻击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只负责警戒的腐液侏儒,似乎异常警觉,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三只侏儒同时放弃到口的“美食”,身形敏捷地向后一跳,竟然完美地躲开了冷面和老饕的攻击!
它们并没有立刻反击,而是聚在一起,用那双浑浊的小眼睛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林凡五人,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嗬嗬”声。
紧接着,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四周浓密的雾气中,突然亮起了无数对同样浑浊、充满恶意的小光点!
一对、两对、十对、几十对…
密密麻麻的“嗬嗬”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仅仅几息之间,他们就被至少二三十只腐液侏儒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些怪物显然极其擅长利用环境和雾气隐藏自己!
“中计了!”林凡脸色大变!那拖痕和血迹,根本就是诱饵!这些侏儒比想象中狡猾得多!它们故意留下线索,引诱可能的救援者进入包围圈!
“完、完了!”李倒霉吓得腿都软了,“这么多…我们死定了!”
玄尘子手里的符纸都掉在了地上,面无人色。
冷面握紧锈刀,眼神凝重到了极点。老饕也将黑锅死死护在身前。
一场恶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林凡的心沉到了谷底。第一个任务,难道就要以全军覆没告终?然后触发契约那可怕的“判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凡肩膀上一直安静待着的小黑鸟,似乎被下方那只昏迷猫耳娘身上残留的、某种微弱的气息所吸引,又或者纯粹是被周围浓郁的污秽能量和紧张气氛所刺激,突然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它猛地抖了抖羽毛,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带着一丝…威慑意味的尖锐啼鸣:
“啾——!!!”
声音并不响亮,却异常穿透!
就在这声鸟鸣响起的瞬间——
那些原本步步紧逼、蠢蠢欲动的腐液侏儒,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般,集体猛地一僵!
它们那双充满恶意的浑浊小眼睛里,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源自本能的恐惧所充斥!
仿佛遇到了天敌!
下一秒,所有腐液侏儒发出一片惊恐万分的吱吱怪叫,竟然毫不犹豫地、连滚带爬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了浓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后不过一两息时间,危机…莫名其妙地解除了?
林凡五人僵在原地,保持着战斗姿势,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那些凶恶的侏儒…怎么突然就吓跑了?
就因为…小黑鸟叫了一声?
林凡低头,看向自己肩膀上那只似乎只是觉得吵、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此刻正用喙梳理羽毛的小黑鸟,喉咙有些发干。
这鸟…到底是什么来头?!
厄运的化身…难道对这些低等妖物还有震慑作用?!
“快!先救人!”还是冷面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冲到昏迷的猫耳娘小咪身边检查伤势。
林凡也压下心中的惊疑,赶紧上前。小咪伤势不轻,失血过多,气息微弱,但总算还有一口气在。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玄尘子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吓死道爷了…刚才真是…”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笼罩了众人。虽然过程惊险万分,结局也莫名其妙,但总算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找到人,而且她还活着!
林凡给小咪简单包扎了伤口,喂了一颗最低阶的疗伤丹药(还是玄尘子压箱底的存货)。
“任务完成一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林凡背起昏迷的小咪,感受着少女轻盈却冰冷的体重,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腐液侏儒的异常退走,小黑鸟的神秘威慑,还有小咪为何会深入如此险地采集…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玲珑殿下的这个“寻人”任务,似乎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们的“打工还债”生涯,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和未知的风险。
回去的路,似乎同样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