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这皇宫……该换个‘天’了。”
赵辰那只苍白的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握，仿佛将整个天启城的风云都攥在了掌心。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令人战栗的野心与狂热。
苏凌月看着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再次涌了上来。她发现，这个男人最迷人的时候，不是他温柔的时候，而是他露出獠牙、准备将这世间一切腐朽都撕碎的时候。
“殿下。”
苏凌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危险的迷恋中抽离出来。她走到桌边，指尖轻轻点在那叠关于刺客兵器的密报上。
“皇后虽然在内务府有势力，但这种能打上隐秘标记的兵器，绝非普通工匠能造。这背后，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手’。”
“你是说……兵部？”赵辰挑眉。
“兵部尚书虽然是殿下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兵部就是铁板一块。”苏凌月冷静地分析道，“赵弈虽然倒了，但他经营多年的势力还在。那些曾在军中效力的旧部，那些因为利益而依附于他的蛀虫……他们还在。”
“而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安国公府，也一直没有动静。”
“陆之渊？”赵辰冷笑一声，“那只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隔岸观火。他想看着我和赵弈斗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
“但他忘了。”赵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片阴沉的天空，“火一旦烧起来，就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既然他想看戏，那本宫就送他一场‘大戏’。”
“殿下的意思是……”
“秋猎还没有结束。”赵辰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父皇不是说要彻查刺客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真相’。”
“一个……能把安国公府也拖下水的‘真相’。”
苏凌月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赵辰的意图。
“殿下是想……栽赃？”
“栽赃？”赵辰摇了摇头，“不，是‘借刀杀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刻着“神策军”标记的令牌，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影卫从那些死士身上搜出来的。”
苏凌月瞳孔猛地一缩。
“这……”
“假的。”赵辰淡淡地说道，“但这做工，足以乱真。只要这东西出现在大理寺的案头，陆之渊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可是，父皇会信吗？”苏凌月有些担忧，“神策军是父皇的亲军，陆家又是世代忠良……”
“父皇信不信不重要。”赵辰走到她面前，那双眸子直视着她的眼睛，“重要的是……父皇需要一个借口。”
“一个……削弱世家、收回兵权的借口。”
苏凌月浑身一震。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敬畏。他不仅看透了人心，更看透了皇权。他知道皇帝最怕什么，也知道皇帝最想要什么。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将所有人都算计在他的棋局里，而那些人……还自以为是执棋者。
“那……我该做什么？”苏凌月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赵辰伸出手，轻轻抚过她鬓角的碎发，“你只需要……好好养伤。”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可是……”苏凌月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赵辰打断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苏凌月，你记住。从今往后，有我在，这世上……没人能伤你分毫。”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执着，仿佛这是一个刻入灵魂的誓言。
苏凌月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别怕，有我。”
这四个字，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她的全身，将她心底最后那一点寒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
“好。”她轻声说道，“我信你。”
……
入夜。
东宫再次恢复了死寂。
苏凌月躺在偏殿的软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赵辰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那句“别怕，有我”，像是一种魔咒，让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再次泛起了涟漪。
“我这是……怎么了？”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心中满是迷茫。
她是来复仇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是恶鬼，是不祥之人。她不该有这种软弱的情绪，更不该对一个注定要走上孤家寡人之路的帝王动心。
可是……
那种被保护、被珍视的感觉，真的……太温暖了。
温暖得让她……舍不得放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尖锐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东宫。
苏凌月猛地坐起身，披上外衣冲了出去。
只见东宫的西南角，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那是……存放兵器和卷宗的库房！
“怎么回事？！”苏凌月抓住一个慌乱奔跑的太监问道。
“回……回苏小姐！”那太监吓得脸色惨白，“不知道啊！突然就着火了！火势太大了，根本救不了！”
“殿下呢？殿下在哪？”
“殿下……殿下好像去书房了！”
书房？！
苏凌月的心猛地一沉。书房就在库房旁边，一旦火势蔓延……
她不敢再想下去，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热浪扑面而来。苏凌月冲进火海，只见书房的门窗都已经被大火吞噬，房梁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
“赵辰！赵辰！”
她嘶声大喊，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
“别进去！危险！”
一只大手从后面拉住了她。是影一。
“放开我！他在里面！他在里面啊！”苏凌月疯狂地挣扎着，眼泪夺眶而出，“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苏小姐！冷静点！”影一死死地拽住她，“殿下没在里面！殿下已经出来了！”
“什么？”
苏凌月一愣，随即猛地回头。
只见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赵辰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中衣，长发披散，火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冶。
他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眼中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辰！”
苏凌月挣脱影一的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她紧紧地抱着他，浑身都在发抖。那一刻，她忘记了所有的算计，忘记了所有的仇恨，只剩下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赵辰愣了一下，随即反手抱住了她。
“傻瓜。”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怎么会有事？这场火……本来就是我放的。”
“什么？”苏凌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些卷宗，那些兵器……都是累赘。”赵辰看着火海，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只有把它们烧干净了，这盘棋……才能真正变成死局。”
“才能……把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彻底逼出来。”
苏凌月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为了布局，为了胜利，他甚至不惜烧了自己的东宫，不惜拿自己的命去赌！
可是……
当她感受到他怀抱的温度，当她听到他那依然强有力的心跳时，她心中那股刚刚升起的恐惧，却又奇迹般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羁绊。
“疯子。”
她低声骂了一句，却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也是疯子。”
“那就让我们……一起疯到底吧。”
火光冲天。
在这片足以毁灭一切的烈火前，两个同样疯狂、同样绝望的灵魂，紧紧相拥。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最后……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