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影一那两个古怪的、不带半分情感的字，如同两片冰渣，落在了死寂的密室中，久久没有融化。
烛火在那张沾着血污的“乙字库”密报上摇曳，将苏战那高大身影投射在墙上，如同一尊压抑着怒火的铁塔。
苏战那张“影十一”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近乎“嗤”的一声冷笑。
“他……他要娶她？”
苏战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中来回踱步，那股属于“战神”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疯了吗？皇帝也疯了吗？一个被废了兵权、圈禁在府的‘谋逆’皇子，一个在相国寺当众‘通奸’、被家族剔除族谱的‘毒妇’……”
他猛地回头，那双虎目死死地瞪着苏凌月。
“皇帝……竟然准了？！”
“为何不准？”
苏凌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缓缓地将那碗肉粥的最后一勺喝下，那股温热的暖意流淌进胃里，却丝毫驱不散她心中的冰寒。
她将空碗重重地放在了食槽的托盘上。
“在父皇眼里，”她沙哑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真相，“……赵弈，已经是一条‘死狗’了。他所有的爪牙（周严、李斯、黑铁卫）都已被斩断，再也构不成半分威胁。”
“而苏轻柔，”苏凌月缓缓站起身，“……是那只咬了‘死狗’一口的、比他更脏的‘疯狗’。”
她的目光转向那片黑暗的甬道，仿佛能看穿重重宫墙，看到御书房内那个高高在上的“猎人”。
“父皇他，这是在‘清理’战场。”
“他将两条咬过人、也脏了他‘皇家颜面’的狗……拴在同一个院子里。让他们……自相残杀，互相折磨。”
苏凌月的声音很轻，却让苏战浑身发冷。
“这，才是‘皇家颜面’的……最终归宿。”
“这，也是父皇对我那位‘好三弟’……最后的‘恩赐’。”
苏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了。皇帝这是要用苏轻柔……去折磨、去羞辱赵弈一辈子。
“殿下，”苏凌月没有理会苏战的震惊，她只是对着食槽外的黑暗淡淡开口，“……这桩‘喜事’，是何时？”
“回大人。”影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就是今日。”
“今日？”苏战一愣。
“是。”影一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波澜，“一个时辰后，午时。没有仪仗，没有喜乐。只有一顶青布小轿，从三皇子府的‘侧门’……抬进去。”
“呵呵……”
苏凌月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破碎，牵动了她那早已结痂的肩伤，带来一阵刺骨的麻痒。
“那可不行。”
她缓缓地走到那面巨大的舆图前，那身黑色的劲装让她看起来像一道随时会融化在黑暗中的影子。
“那毕竟……是我苏凌月的‘妹妹’。”
“是三皇子殿下‘求’来的‘恩典’。”
“她‘身败名裂’，‘家族放弃’，‘疯癫残废’……”苏凌月每说一个词，苏战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她唯一的‘路’，就是嫁给他为妾。”
“这么一场……‘盛大’的婚礼。”苏凌月缓缓地转过身，那双透过面具孔洞露出的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下亮得骇人。
「太吵。」
她想起了赵辰那两个字的“斥责”。
「赵辰，你以为我是在‘闹’吗？」
她那张平凡的面具下，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你以为我是在‘泄愤’？」
「不。」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清理’我的‘战场’。」
“我这个做‘姐姐’的……”
“……怎能……不送上一份‘大礼’呢？”
苏战的心猛地一跳。
“影一。”苏凌月的声音冰冷彻骨。
“属下在。”
“我需要几样东西。”苏凌月缓缓地开口，“第一，去浣衣局，取一套……最脏的、洗得发白、还带着血腥气的……‘囚服’。”
苏战的瞳孔猛地一缩。
「浣衣局。」
苏凌月没有解释。但她知道，那曾是皇帝为她“预定”的“地狱”，也是她用“苦肉计”才逃出来的囚笼。
“第二，”她顿了顿，想起了苏轻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去城西的‘乱葬岗’，将那个被赵弈‘灭口’的病痨鬼……那具早已腐烂的尸骨，挖出来。”
“什么？！”饶是苏战，此刻也被她这疯狂的“贺礼”惊得头皮发麻！
“我不要他的骨头。”苏凌月的声音没有半分情感，“我只要……他那身被赵弈一剑刺穿、早已被鲜血和泥污浸透的……‘乞丐服’。”
「苏轻柔，你不是‘冰清玉洁’吗？」
「你不是‘秽乱佛门’吗？」
「我便将你的‘情夫’……送到你的‘新婚’之日。」
“第三……”苏凌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再替我寻一只……最破的、用来装泔水的木桶。”
“把这两件‘贺礼’，放进去。”
“大人……”影一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迟疑”，“……这……这是否……太……”
“太吵了吗？”苏凌月打断了他。
她缓缓地走上前，将那枚代表着“影十二”的铁牌，放在了食槽的托盘上。
“殿下……不喜欢‘吵’。”
“他喜欢‘干净’。”
“所以，”她的声音冰冷，“……我不‘送’。”
“我要你……”
“……在今日午时，在赵弈那顶青布小轿……抵达侧门的前一刻。”
“……将这桶‘贺礼’……”
“……从三皇子府的‘正门’……”
“……‘扔’进去。”
“我不要他们‘收’。”
“我要的……”
苏凌月缓缓地握紧了那只……因砸墙而血肉模糊的左手。
“……是让全天启城的‘笑柄’……”
“……都‘聚’在一起。”
“我要让赵弈，在他‘大喜’的当日，亲手……为他那‘冰清玉洁’的新婚爱妾……”
“……‘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