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声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尖锐,时而低沉。控制室内的强光和扭曲的倒影也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
沈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愠怒和急切:“愚昧!你们在阻碍进化!”
他猛地扑向控制台,想要手动完成某个操作!
就在此时!
“砰!”一声精准的狙击枪响从远处传来!子弹穿过破碎的窗户,直接击中了控制台的核心处理器!火花爆燃!
是外围布置的狙击手抓住了这瞬间的机会!
嗡鸣声戛然而止。
控制室内所有的镜面瞬间暗了下去,强光消失,只剩下应急灯和队员们头盔上晃动的光柱。那些诡异的倒影也随之消散。
沈渊僵在原地,看着冒烟的控制台,脸上充满了计划被打断的暴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扭曲。
“不——!!”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林峰和队员们迅速上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铐上手铐。
陈默走到还在冒烟的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最终定格的那个扭曲的、镜像的城市模型,模型中心,一个代表着能量爆发的红点正在缓缓扩散。
虽然装置被阻止了,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依旧萦绕在陈默心头。
沈渊的计划太过骇人听闻,他真的没有其他后手吗?那个被中断的“最终相位”,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残余影响?
他抬起头,透过破碎的窗户,望向远处那座灯火璀璨的城市。
城市依旧繁华,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但在那些光滑的玻璃幕墙上,在平静的水面上,在无数双眼睛的视网膜里,是否已经有某种细微的、不自然的“镜像”,正在悄然扎根?
倒影里的战争,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
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它不会从更深处,以更难以察觉的方式,浮出水面?
陈默收回目光,眼神疲惫却依然锐利。
他知道,对于执着于阴影的人来说,光明,从未真正赢得过胜利。它只是迫使黑暗,暂时退入了更隐蔽的角落。
而他的工作,就是永远警惕着,那些角落中可能泛起的、下一丝涟漪。
沈渊被押解下楼时,没有挣扎,只是反复喃喃低语,像一台损坏的留声机:“相位偏移…临界点未达到…噪声引入不可逆…种子已播下…”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台被摧毁的装置一同湮灭。
技术团队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天文台里那庞大而危险的装置。虞倩戴着厚厚的防护手套,仔细收集着每一块镜片、每一根线缆上的残留信息。张辰则尝试从烧毁的控制台残骸中恢复数据,脸色凝重。
“陈队,”张辰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他最后启动的‘最终相位’,虽然被中断了,但根据残存日志碎片看,似乎有一个短促的、定向的能量脉冲已经发出。目标区域……覆盖了市中心大约三个街区。”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脉冲效果?”
“不知道。”张辰摇头,“日志里没有具体参数,只提到了‘认知锚点松动’和‘现实参照系扰动’。沈渊的理论太超前,或者说太疯狂,现有的科学框架无法完全解释。”
队长走过来,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疲惫:“行了,别想太多。疯子抓住了,他那套鬼玩意儿也废了。脉冲?我看就是吓唬人的。赶紧收队,写报告,这破事总算他娘的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陈默没有反驳,他只是沉默地走下天文台锈蚀的楼梯。外面的冷风一吹,让他因强光和紧张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一周后。
结案报告堆积在办公桌上,厚厚的,沉甸甸的。媒体得到了一个经过 sanitize 的版本: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和一个精神错乱的助手,策划了一系列基于扭曲理念的案件,现已全部落网。社会秩序恢复了“正常”。
但陈默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几份不同的文件。
一份来自几家大医院眼科和神经内科的非正式情况汇总。过去几天,零星接到一些就诊报告,患者主诉偶尔会出现短暂的“视觉颠倒感”或“左右不分”,尤其是在看镜子或水面后,但所有仪器检查均未发现器质性病变。症状短暂,无法重复,最终大多被归结为“视觉疲劳”或“短暂性心理因素”。
另一份是交通部门反馈的异常数据。在脉冲覆盖的那三个街区,过去一周发生了数起原因不明的轻微刮蹭事故,肇事司机均声称“一时恍惚,看错了方向”或“感觉旁边的车是反着开的”。事故率有微弱但统计显着的异常波动。
还有一份,是虞倩私下递交的补充分析。她在沈渊装置的一块核心棱镜上,检测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非自然形成的晶体结构,这种结构理论上可以对特定波长的光产生持久的“量子纠缠”或“信息残留”效应。报告最后用红笔标注:“其影响可能具有延迟性、选择性和自我衰减特性,无法预估持续时间及范围。”
种子已播下。
沈渊的呓语在陈默耳边回响。
他没有大规模地扭曲现实,那或许需要他未能完成的持续能量输出。但他可能……成功地、短暂地,在少数敏感个体的大脑中,种下了一颗“镜像”的种子。一颗关于“世界可能是反的”的怀疑的种子。
这颗种子平时沉睡,但在特定的光线、特定的角度、特定的精神状态下,可能会悄然发芽,带来一刹那的方向错乱,一秒钟的认知颠倒。
对于大多数人,这可能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恍惚。
但对于某些人……在某些关键时刻……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广场上那个巨大的不锈钢球体雕塑。一个孩子正在球体下玩耍,他跑着,笑着,偶尔会好奇地用手去触摸球面上那个颠倒的、变形的自己。
城市依旧喧嚣,车流依旧沿着固定的方向行驶,红绿灯规律地切换。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但陈默知道,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现实的帷幕被掀起过一角,即使迅速落下,那后面渗出的寒意,已经沾染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