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已灭,屋内只剩窗缝漏进的点点月色。
林怀音瘫坐在地,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可沈淮之转身离去的背影,却像一粒火种,重新点燃了她心底的不甘——不试一次,怎么知道不行?
难道心甘情愿困死在这侯府牢笼里?
她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掀开枕头。包袱里的衣物、细软此刻都成了累赘。她只拿出那张反复打磨的人皮面具胚子,又从梳妆盒底层翻出攒下的二两碎银子,塞入腰间。
穿戴越简单越好,越不容易引人注意。
推开门,院中风声簌簌,树影在地上晃得人心慌。
她低着头,装作寻物的模样,脚步匆匆来到院门处。正要开门出去,守夜的青崖拦了上来,语气带着几分为难:“三姑娘,这都入夜了,您怎么还往外走?”
林怀音早有准备,声音里掺了几分焦急,眼眶也刻意憋得微红:“临睡卸头饰时,才发现世子白天送我的那支玉簪不见了。我想着,或许是下午出去时掉在哪里了。”
“可这黑灯瞎火的,哪看得清?要不明天再找?”青崖劝道。
“那怎么行!”林怀音加重了语气,故意露出几分慌乱,“那是世子特意给我挑的,才戴了一天就丢了,他要是知道了,该多失望?若不赶紧寻回,明日怕是被人拾了去。”
这话戳中了青崖的顾忌。府里谁不知道,这位阿三姑娘是世子心尖上的人?为了她,世子敢顶撞公主,敢在公主府大开杀戒。
青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侧身让开,拉开了门栓:“那您快些找,别走远了,我在这儿等着您。”
“多谢青崖大哥!”
林怀音连忙应着,低头快步走出侧门,脚步不停,沿着墙根往角门方向绕。
沈淮之为了出入方便,特意在青竹苑附近的侯府院墙处开了道角门。
此刻月色被乌云遮住,周围静得只剩自己的脚步声。
林怀音屏住呼吸,刚要去推角门,一道黑影从黑暗里倏然窜出,声音低沉,带着警惕:“站住!”
林怀音心头一紧,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抬起头,故意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倨傲:“是世子让我过来的,你敢拦我?”
她料定了,即便沈淮之在这里安排了人手,也绝不会跟暗卫说明详情。
果然,那黑衣人愣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松动。趁这间隙,林怀音猛地推开角门,闪身冲了出去。
门外的柳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骑马等候。
沈修炎披着厚厚的金丝绒斗篷,见她冲出来,立刻伸手将她提到马背上,低声道:“坐稳了!”
说话间,他朝着黑衣人扔出几枚暗器!
林怀音刚坐稳,沈修炎一夹马腹,手扬马鞭,“哒哒”的马蹄声瞬间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可没跑多远,身后便传来了更密集的马蹄声,像潮水般涌来。
林怀音回头,只见远处火光摇曳,无数人影骑着马追了上来——是沈淮之的人!
“他们追得太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沈修炎放慢了马速,声音急促。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塞进林怀音手里:“这里是盘缠,还有燕儿托我给你的东西。对了,还有一张人皮面具,你应该能用得上。前面有个胡同,你进去躲躲,我去引开他们。回头你去城南的花秀坊附近与我碰头!”
话音未落,沈修炎抽出腰间软鞭,缠住林怀音的腰身,一个用力,将她抛入胡同。随后一甩马鞭,策马狂奔起来。
林怀音一站稳脚,就赶紧往黑漆漆的胡同里奔去。
沈修炎策马朝着东城门的方向奔去,身后的追兵果然被他引走,马蹄声渐渐远去。
林怀音抱着布包,躲在胡同的阴影里,心脏狂跳不止。
渐渐的,所有声音都已远去。她才打开包裹,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里面除了两个布袋,还有一张叠得整齐的人皮面具——那面具做工精良,眉眼、肤色、头发都仿得惟妙惟肖,比她自己做的粗糙胚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攥紧面具,激动得想哭。她的命运,终于有了一丝挣脱桎梏的可能。
城外官道上,火把将夜色撕开一道口子。
沈淮之勒住缰绳,骏马立起,发出一声嘶鸣,拦住了沈修炎的去路!
他死死盯着前方同样停下的沈修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那火焰里,除了怒火,还有一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
“沈修炎——”沈淮之的声音冷得能冻裂空气,“把我的人交出来!”
沈修炎神色凝重:“淮之,她从来都不是谁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一件物品。”
“少废话!她是我的丫头,卖身契还在我手中,凭什么说她不是我的人!”沈淮之鞭梢直指沈修炎,“我竟不知,你竟和她干起了私奔这种勾当!”
沈淮之双目赤红,气得浑身哆嗦。他眼睁睁看着小丫鬟躲进了沈修炎的披风下,披风扬起的瞬间,他看见了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怎么敢?!
“出来!听见没有——”沈淮之朝着沈修炎的身后嘶吼着,气得声音都哑了。
然而,回复他的只有无言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