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22:00的熄灯铃如同丧钟般响起。
病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走廊尽头应急灯投来的微弱绿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张道一躺在冰冷的铁床上,严格按照规则三的要求,一动不动。
107号女病人的纸条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混沌的脑海中激起涟漪。
“药别全吃”、“夜里有‘东西’查房”、“记忆每天会回来一点”——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救命稻草,但也带来了更深的困惑:她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其他人呢?
药物的副作用仍在持续,思维像是被裹在厚厚的棉絮里,难以聚焦。
但不知是药效逐渐减退,还是因为什么?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
—— 一个胖子挤眉弄眼地勾着他肩膀,嘴里嚷嚷着什么“副本”、“积分”……
—— 一个沉稳干练的中年人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封面上印着“异常现象调查”……
—— 冰冷系统提示音念着:“词条身份:【小偷】……”
这些画面支离破碎,转瞬即逝,无法串联成有意义的记忆,反而加剧了头痛和混乱。
张道一……这个名字似乎比“张明”更熟悉,但也更遥远。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声音。
不是护士规律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拖沓、粘滞的摩擦声,间或夹杂着细微的、仿佛金属刮擦地面的声响。
声音由远及近,缓慢而坚定。
规则三:“无论听到什么,不要离开,不要回应。”
张道一全身肌肉绷紧,屏住呼吸,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住房门下方的缝隙。
微弱的绿光被一个模糊的黑影挡住了。
那“东西”停在他们的病房门外。
没有敲门,没有询问。
门锁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弥漫进来。
一个异常高大的、轮廓扭曲的黑影缓缓挤入病房。
它似乎穿着类似护士服的袍子,但形态极不自然,手臂过长,头部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歪斜着。
它没有立刻检查病床,而是就那么站在门口,似乎在……嗅探。
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感知如同触须般扫过整个房间。
张道一能感觉到旁边床位传来的剧烈颤抖和压抑的呜咽,是那个白天眼神躲闪的中年男人(编号102)。
他似乎快要崩溃了。
那“东西”似乎被这细微的反应吸引,拖沓的脚步声朝着102号床位挪去。
金属刮擦声更近了。
借着门外透进的微光,张道一隐约看到,那“东西”手中似乎拿着一个长长的、反射着寒光的器械轮廓——像是一把巨大的剪刀,又像是一支粗大的针筒。
102床的颤抖更加剧烈,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啜泣。
瞬间,那“东西”的动作停住了,然后猛地转向102床的方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隔壁103床,那个光头壮汉,不知是梦魇还是故意,猛地踹了一下床脚的铁栏杆,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东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102床,转而悄无声息地滑向了103床。
张道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103号想干什么?
只见那“东西”俯下身,扭曲的面孔几乎要贴到103号的脸上。
103号却发出响亮的鼾声,仿佛睡得极其香甜,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察觉。
那“东西”静静地“观察”了他近一分钟,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在沉睡。
最终,它缓缓直起身,似乎放弃了。
然而,就在它准备转身离开时,103号突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地”一挥,正好打在了那“东西”拿着器械的手上!
“啪!”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违反规则三?回应\/接触了?
那“东西”的动作彻底停滞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恶意和冰冷。
103号却依旧打着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张道一脑中警铃大作!他感觉到103号是故意的!他在试探规则的边界?还是他有自己的依仗?
下一秒,那“东西”举起了手中的器械——在微光下,那确实是一支巨大得超乎寻常的金属针筒,针头闪烁着幽蓝的光泽,猛地朝103号的脖颈扎去!
就在针尖即将触皮的瞬间,103号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野兽般的凶光!他藏在被子下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竟然一把抓住了那“东西”握着针筒的手腕!
力量之大,让那“东西”的动作硬生生止住!
“滚!”103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他反抗了!直接违反了规则一(不能拒绝\/反抗医生的要求,查房可视为夜间医生的要求延伸)!
那“东西”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老旧风箱般的嘶嘶声。
它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阴影笼罩了整个103床。
冲突一触即发!
张道一知道,不能再旁观了!103号或许有底牌,但一旦彻底冲突爆发,很可能波及整个病房,甚至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东西”身上。
偷窃什么?物品?那诡异的针筒?他不知道名称。
情绪?这怪物有情绪吗?它散发着浓郁的“恶意”!
赌一把!
就在103号与那“东西”僵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彼此身上时,张道一悄无声息地翻滚下床(短暂离开床铺,但未出病房,算不算违反规则三?他是在赌规则的模糊地带),如同阴影般贴近,手指瞬间触碰到了那“东西”冰冷、僵硬如同树皮般的袍角!
接触达成!
目标:夜间查房者,偷窃物:“恶意”!
【妙手窃取发动!】
一股远比偷窃王医生“怀疑”时更加冰冷、粘稠、充满负面能量的气流涌入张道一体内,让他瞬间如坠冰窟,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同时,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压迫感和攻击性,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它动作一滞,似乎有些茫然,抓住针筒的力量也松懈了一瞬。
103号显然也感觉到了变化,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猛地发力,将那“东西”狠狠推开!
那“东西”踉跄着后退几步,歪斜的头颅转动着,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局面。
它看了看凶光毕露的103号,又扫过地上蜷缩着、假装因恐惧而颤抖的张道一(他迅速滚回了床下阴影处),以及病房里其他“沉睡”的人。
最终,它那非人的理智,似乎判断继续纠缠下去得不偿失。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不甘的嘶鸣,拖着那粘滞的脚步,缓缓退出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102号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哭泣,以及103号粗重的喘息。
张道一爬回床上,感觉浑身虚脱。
刚才的冒险行为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不仅如此冒险的使用偷窃不确定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亲身感受到了那“东西”的恐怖,以及……偷窃成功带来的微妙变化。
他偷走的“恶意”似乎暂时储存在他体内,让他感到冰冷而烦躁,但也让他对那“东西”的恐惧减弱了一丝。
这能力,似乎比想象的更复杂。
103号在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如同狼一般,精准地投向了张道一的方向。
他没有说话,但那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让张道一明白,自己刚才的小动作,恐怕没能完全瞒过这个看似狂暴实则敏锐的家伙。
这个光头,绝不简单。
而经过这一夜,张道一更加确定了几件事:
夜晚的查房者是极度危险的规则执行者。
规则存在可以被利用的模糊地带,但极其危险。
其他病人各怀心思,合作与提防必须并存。
他的“偷盗圣手”能力,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但使用需承担未知风险。
记忆正在缓慢复苏,但药物是最大的阻碍。
天快亮时,那股被偷窃来的“恶意”渐渐从他体内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随着“恶意”的消失,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宇宙竞技场”和“段位”的模糊概念,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的印记,悄然浮现在他混乱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