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心里虽有顾虑,却不敢拒绝,只得躬身应道:
“是,老爷,我明日就让人去办。”
她知道这是贾政对自己的试探,办得好或许能巩固在府里的地位,办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柳氏看着萧氏紧绷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们三人都是戴罪之身,命运早已不由自己,贾政让做什么,只能乖乖照做。
不过转念一想,贾政肯让萧氏去联系女真的人,也是把她们当成了自己人,或许往后的日子,能安稳些。
许晴端起茶盏,掩饰住眼底的复杂。
她从前总怕贾政对她们不利,可相处久了,发现只要安分守己,贾政并不会为难她们。
如今贾政问起女真的事,想来是有重要的谋划,她们只要不添乱,就能继续在荣国府安稳度日。
贾政看着三人各异的神色,知道她们心里还有顾虑,却也不再多言。
有些事不必说得太透,她们只要照做就行。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目光望向院外远处的天空,心里暗自盘算——有了巴图这条线,或许就能查清沐家商队在女真的真实目的了。
荒唐一夜,第二日恰逢休沐,贾政难得松快些。
天亮,他便唤来小厮:
“去宁国府通知贾珍,说我今早过去。”
小厮领命而去,宁国府内却是一阵慌乱。
贾珍刚从尤氏房里起身,听闻消息,愣在原地:
“政叔要过来?”
尤氏也满脸诧异,一边吩咐丫鬟收拾厅堂,一边道:
“可不是怪事?老太太偶尔还来走动,你政叔和大老爷,除了祭祀从没来过宁国府,都是唤咱们去荣国府的。”
贾珍心里犯嘀咕,却不敢怠慢,连忙换上体面衣裳,亲自在府门口等候。
贾政的马车还没到宁国府门口,贾珍已在门内来回踱步,满肚子的怨言几乎要溢出来。
“凭什么他说过来就过来?”
贾珍暗自嘀咕,眉头拧成一团,
“我是贾家族长,宁国府的当家人,他荣国府再势大,也不该这般呼来喝去!”
想起往日贾政对宁国府事务的诸多干涉,他心里的火气更盛——贾敬出家后,贾政借着“帮衬族侄”的由头,管了不少宁国府的闲事,小到府里采买,大到子弟管教,都要插一手,让他这个族长活得像个傀儡。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复做着建设:
等会儿贾政来了,得好好说说,沐家的事是自己这个族长应下的,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银子是自己赚的,旗号是自己借的,只要没出乱子,他管不着!
可当贾政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口,一身青色常服衬得身姿挺拔,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贾珍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杆,脸上挤出殷勤的笑,快步迎上去:
“政叔!您怎么亲自来了?快里面请!”
方才的怨气,竟半点不敢露出来。
贾珍殷勤地上前搀扶,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打鼓——无事不登三宝殿,贾政突然到访,定没那么简单。
厅堂内早已备好茶果,尤氏亲自陪着,嘴里不停寒暄:
“政叔尝尝这杏仁糕,是今早刚做的。前几日得了些新茶,泡了给您尝尝鲜。”
贾政只淡淡应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并未动桌上的点心。
尤氏察言观色,见贾政神色严肃,知道他们叔侄有话要说,便识趣地起身:
“政叔,老爷,你们聊着,我去后厨看看午饭的菜。”
贾珍刚要挽留,贾政已开口:
“去吧,让小厮们也都退下。”
待厅堂内只剩叔侄二人,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贾珍坐立难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边,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
“政叔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贾政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目光落在贾珍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
“没什么大事,就是休沐无事,过来看看你。”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
“只是最近京里有些闲话,说咱们贾家的旗号,在外头倒是越发‘好用’了。”
贾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微发白,强装镇定道:
“政叔说笑了,咱们贾家的名头,自然是管用的。”
“管用?”
贾政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
“沐家借咱们的旗号招摇过市,从江南到山海关,一路打着‘贾’字旗通关,京里勋贵谁没看见?”
“你倒说说,沐家如此高调,能给贾家带来什么?”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贾珍耳边,他猛地站起身,额头上渗出冷汗:
“政叔,我……我只是想着沐家是郡王妃的亲戚,借个名头帮衬一把,没料到他们这么张扬……”
“帮衬?”
贾政眼神一沉,
“你收了沐家多少银子,要这般‘帮衬’?是觉得荣国府独占了好处,你这个族长要自己开条财路?”
贾珍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声音都发颤:
“政叔恕罪!我一时糊涂,收了沐家两万两银子,想着只是借个名头,没别的心思……”
他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原以为贾政不知道,没成想对方连银子的数额都一清二楚。
贾政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语气稍缓却依旧严厉:
“贾珍,你是贾家族长,该知道贾家的旗号有多金贵。那是几代人在战场上拼出来的,不是你用来换银子的筹码!”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
贾珍连连磕头,“我这就让沐家把旗号还回来,把银子退了,再也不敢了!”
贾政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现在退?沐家商队都已经出关了,你退得掉吗?”
贾珍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政叔,您连这个都知道?”
“神京城内,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贾政语气冰冷,
“沐家借咱们的旗号通关,转头就去了东北女真,你以为他们是去卖布料的?”
贾珍彻底慌了神,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
“完了……这下完了……”
他只想着赚银子,压根没管沐家去了哪里,如今听贾政一说,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贾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稍退:
“罢了,事已至此,再骂你也无用。但你记住,贾家的脸面,容不得你这般糟践。往后沐家的事,不许你再插手,一切听我安排。”
“是!是!全听政叔的!”
贾珍如蒙大赦,连忙应下,此刻哪里还敢有半点自己的心思。
贾政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襟,目光扫过厅堂,语气带着警告:
“再有下次,别说族长之位,你能不能保住宁国府的爵位,都不好说。”
说罢,转身便走,只留下贾珍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