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关后，贾家的旗号就收起来了？”贾政抬眼问道，语气平静无波。
“是，一出山海关就收了，之后昼夜兼程，比原计划提前半月到了女真部落。”
亲信如实回道，
“听说沐家的布料在女真贵族里很受欢迎，交易已经开始了。”
贾政放下清单，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货品无虞，可他心中的疑虑反而更重了。
贾政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贾珍眼皮子浅，眼里只盯着那五万两银子，哪里能想到沐家背后的算计？
他拿起密信，重新读了一遍。
“继续盯着沐家商队，他们与女真交易的每一样东西，都要记下来。”
贾政沉声吩咐，
“另外，去查一下沐家与北静郡王府的往来——沐兵是郡王妃的侄儿，这事未必与郡王府无关。”
“属下明白！”
亲信躬身应下，转身悄然退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贾政拿起案上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望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出神。
沐家与女真交易，不会这么简单。
否则何至于找到贾家，北静郡王家势力足以支撑正经生意。
不是正经生意才需要借力。
而一旦事发，被牵连的必然有贾家——毕竟，沐家是打着贾家的旗号出的关。
他想起之前贾珍借旗号时的草率，又想起沐家商队通关时，军中将领争相示好的场景，心中暗自警醒。
贾家的人脉与威名，是几代人攒下的基业，绝不能毁在这些蝇营狗苟的算计里。
“看来，是时候敲打一下贾珍了。”
贾政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得找人探探沐家的勾当，不能坐视贾家被拖下水。
先让贾珍收敛些心思，再查清沐家的真实目的，至于北静郡王府是否牵涉其中，也得一并查个清楚。
暮春的午后，柳氏院子里的蔷薇开得正盛，淡香萦绕。
柳氏、许晴和萧氏围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陪着贾政闲聊，丫鬟端上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汤清冽，热气氤氲。
柳氏捻起一颗瓜子，指尖微微用力——自父亲因叛国罪被问斩已近半年，起初她总觉得父亲死得蹊跷，隐约猜到与贾政有关，夜里常辗转难眠。
可日子久了，看着许晴、萧氏与自己一样，命运都系在贾家，再想起父亲确有通敌的实证，心中的郁结也渐渐散开，说话时也多了几分自在：
“前几日府里采买的绸缎到了，我挑了几块湖蓝色的，想着给园子里的丫鬟们做几件新衣裳。”
许晴笑着接话：
“柳儿的眼光向来好，湖蓝色衬肤色，她们定喜欢。”
“我昨日见老太太院里的鸳鸯穿了件月白褙子，也是新做的。”
萧氏端着茶盏，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她原是罪臣之妻，能在荣国府安身已是万幸，平日里话不多，只在一旁附和着笑。
贾政呷了口茶，目光落在萧氏身上，语气平和地开口：
“萧氏，近来府外可有什么人联系你？”
萧氏心里咯噔一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杯子，起身垂首道：
“回老爷，没有外人联系，平日里多是在院子里做针线，偶尔与柳儿、许姐姐闲聊。”
她心里暗自紧张——贾政突然问起这个，是察觉到了什么？
贾政看着她略显慌乱的神色，淡淡道：
“不必拘谨，坐下说。”
“我只是随口问问，毕竟你从前与他们有些往来，怕有旧人找上门来打扰你。”
萧氏这才坐下，指尖却依旧发凉。
她知道贾政是在试探，自己家人确实曾与女真部落有过情报往来，可柳正心出事後，那些旧人早已断了联系，哪敢再来找她？
“老爷放心，旧人都已疏远，没人敢来叨扰。”
柳氏见状，连忙打圆场：
“萧姨素来谨慎，断不会招惹外人。”
“倒是前几日我去街上买花，见着几家新开的布行，听说生意还不错。”
她刻意转移话题，不想萧氏被追问得难堪——毕竟她们三人的命运都捏在贾政手里，太过紧张反而容易出错。
许晴也跟着点头：
“我也听说了，好像有一家是北静郡王妃母族开的，还借了咱们贾家的旗号呢。”
贾政闻言，眼神微动，却没接话，转而又看向萧氏，语气比刚才郑重了些：
“你家人从前与女真部落打交道多，依你看，那边可有咱们能用的人？”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萧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随即又快速低下头，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贾政问这个做什么？
是想对女真动手，还是有别的谋划？她咬了咬下唇，斟酌着开口：
“女真部落分很多支，从前我父亲和其中一支做过绸缎生意，认识他们的一个管事，名叫巴图。”
“这个巴图，可靠吗？”
贾政追问，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
萧氏回忆着从前听父亲说过的话：
“巴图在部落里不算实权人物，但管着对外交易的杂事，消息还算灵通。”
“他为人贪财，只要给够好处，应该能问出些事。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犹豫，
“我父亲出事後，与他断了联系，不知道他现在还认不认旧情。”
柳氏在一旁补充道：
“贪财就好办，咱们不差银子。关键是这人能不能守住秘密，别把咱们卖了。”
她经历过家破人亡，对“背叛”二字格外敏感，说话时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许晴也点头附和：
“是啊，女真部落对大隋向来警惕，若是巴图靠不住，反而会引火烧身。”
贾政沉默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他原本只是想探探萧氏的口风，没料到真能问出可用的人。
巴图贪财，正好可以用银子拉拢，而且只是个管事，不容易引起部落首领的注意，用来打探消息再合适不过。
“你先试着联系一下巴图，就说有笔大生意找他，看看他的反应。”
贾政对萧氏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摸清他的底细，确认他能为咱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