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将贾家的旗号借给外人经商,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他这个族长颜面扫地,怕是还要被贾政问责!
“快!快把那商队拦下来!”
贾珍急得直跺脚,冲着楼下的仆役大喊,
“让他们把那‘贾’字旗给我撤了!立刻!马上!”
仆役们见他急成这样,不敢耽搁,连忙抄起家伙就往街面上冲。
可商队走得不慢,等仆役们追上去时,队伍已经过了街角,眼看就要拐进通往南门的大道。
“前面的商队站住!”
仆役们高声呼喊,可商队的领队像是没听见似的,反而催促着骡马加快了脚步。
显然,这是沐家故意安排的,就是要借着贾家的旗号尽快离京,免得节外生枝。
贾珍在门楼上看得真切,气得眼前发黑。
他怎么也没想到,沐家竟然这么大胆,敢给他来这一手!
原本以为只是借个名头,风险不大,如今看来,这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一面是收了银子、不能反悔的承诺,一面是可能得罪荣国府、砸了贾家招牌的风险。
“完了,这下怕是要出事了。”
贾珍扶着门楼的栏杆,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仿佛已经看到贾政得知此事后,那张沉得能滴出水的脸,也仿佛听到了京中勋贵们嘲笑他“无能族长”的议论声。
晨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可贾珍的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
他死死盯着商队远去的背影,那面醒目的“贾”字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贾珍连着几日都寝食难安,心里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坐立难安。
那日沐家商队打着贾家旗号离京的场景,在他脑子里反复打转,生怕哪个环节走漏风声,传到贾政耳朵里。
他甚至不敢去荣国府走动,连贾母传唤问话,都找了“偶感风寒”的由头推脱,就怕迎面撞上贾政,被问起旗号的事。
这种担惊受怕的滋味,比他自己开铺子赔了钱还难受。
往日里他只管享乐,府里的事多是敷衍应付,可这回牵扯到贾政,他半分不敢懈怠——荣国府如今势头正盛,贾政手握实权,真要是惹恼了这位“政叔”,别说每年五万两银子的好处,怕是连宁国府的体面都要保不住。
为了稳妥,贾珍索性把沐家布行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日日让小厮去打探消息。
布行的布料采购、染色、裁剪,每一个环节他都要问得清清楚楚,生怕出半点差错。
“布料的成色一定要足,不能掺次品!”
“染色用的料得是上等的,别让人挑出毛病!”
他对着前来汇报的管事反复叮嘱,语气严厉得像是变了个人。
管事被他催得紧,只得日日守在布行,不敢有丝毫马虎。
好在沐家也是做惯了生意的,布料质地厚实、花色鲜亮,挑不出什么错处。
几日后,第一批布料顺利装箱,要运往北边卖给游牧部族,贾珍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可没等他松口气,又想起一事——北边草原虽说是布料的大销路,可那些游牧部族性情难测,万一沐家布行在交易中出了纠纷,或是布料出了问题,人家第一个找的就是“联名”的贾家。
到时候消息传回京城,贾政必然会追究,他还是脱不了干系。
“不行,这草原的生意不能再这样做了。”
贾珍猛地拍了下桌子,心里有了主意。
他立刻让人给江南的沐家布行捎去口信,强硬要求往后禁止进入神京城。
“告诉沐家,要么改销路,要么这生意就了!”
贾珍对着送信的小厮吩咐道,语气不容置喙,
“就说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为了两家好——变数太多,真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小厮不敢耽搁,连夜启程南下。
贾珍站在书房里,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依旧没底。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改了商路未必能彻底避开风险,但至少能减少与民众打交道的麻烦,不至于让祸事来得太快。
接下来的几日,他依旧兢兢业业地盯着布行的动静,直到收到沐家“已改商路,东南订单已接”的回信,才总算松了口气。
可一想到那面被沐家拿去用的“贾”字旗,他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五万两银子的好处,来得真是又甜又烫了。
贾珍坐在书房里,指尖摩挲着刚送来的江南绸缎样本,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沐家布行改商路后,首批订单就赚了不少,昨日沐兵又派人送来一千两“谢礼”,说是让他添置些新物件。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看来借贾家旗号这事,终究是压下去了。
贾政这些日子没半点动静,想来是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也是,神京城这么大,每日琐事繁杂,贾政在工部忙着改良器械,哪有功夫管他这点“小事”。
这般想着,贾珍越发觉得自己先前是多虑了,往后只要盯紧沐家布行不出错,这每年五万两银子的好处,就能稳稳拿到手。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攒够了银子,就再添几处田庄,好好享享清福。
可他不知道,此刻荣国府贾政的书房内,案上正摆着一叠厚厚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近一个月的行踪——从酒楼应下沐兵所求,到收下两万两银子,再到写信给两江总督、勒令沐家改商路,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他在门楼上怒骂沐家“胡闹”的细节都未曾遗漏。
“老爷,宁国府那边今日又派人去沐家布行查探了,说是看新到的染料成色。”
暗线派来的人躬身汇报,语气恭敬,
“沐家布行如今生意红火,东南那边的商户都认‘贾’字旗号,订单排到下个月了。”
贾政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纸条上“借贾字旗予沐家”那一行,眉头微蹙。
他早知道贾珍眼皮子浅、爱贪小利,却没料到对方竟胆大到私自将贾家旗号借给外人经商——这旗号是荣国府几代人攒下的脸面,岂是能随意借出去谋利的?
“贾珍还做了些什么?”
贾政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