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私下敲打甄家收敛，却未必会明着阻止皇帝查案——既顾全了“老臣体面”，又不担“纵容祸国”的名声，这才是稳妥的帝王心术。
大概率是“敲山震虎”。
周瑞查案会揪出几个替罪羊（比如依附甄家的盐商、地方贪官），甄家主脉暂得保全，却会被削去部分盐政权力，盐价也会通过官府干预暂时回落。
林如海可能留任，但会被“申斥”几句，以示“平衡”。
而皇帝与太上皇之间，也借着这场风波达成新的默契——甄家可以存在，但绝不能成为威胁江山的毒瘤。
贾政放下舆图，眸色渐明。
无论皇室如何博弈，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晋级，握住足够的力量——待他站稳凡尘巅峰，无论江南风波如何演变，他都有底气护住想护的人。
荣国府的正院书房里，每日都堆着工部作坊送来的进度报单。
贾政不管外界如何传江南的乱局、议皇家的权衡，只一心盯着蒸汽机的制作——气缸锻造已近尾声，齿轮咬合的精度反复核验，蒸汽管道的密封性测试也一次通过，每一步都踩着计划推进。
“大人，今日活塞打磨已完成，明日便可与气缸组装。”工匠头目递上图纸，脸上难掩兴奋。
贾政点头，指尖在图纸上划过关键部件：“仔细检查，别出纰漏。”
他心里清楚，荣国府的根基，不能仅依靠靠皇家的恩宠，而是靠他手里的实打实的本事——蒸汽机成了，他晋了级，别说江南风波，便是朝堂再动，荣国府也稳如磐石。
早朝之上，气氛也透着几分微妙。
先前议论江南的官员们，此刻都闭了嘴，没人再提神京里的传言，连内阁大臣们也只是例行奏报些琐事，目光都在等扬州的消息。
周瑞离京已有五日，却只传回“在路上”的简短信报，学子如何安抚，如何查盐商、稳盐价的进展，迟迟未果。
“陛下，周钦差那边……是否要催一催？”有位老臣忍不住开口。
皇帝却摆了摆手：“查案需细，急不得。等他的消息便是。”
贾政站在列中，神色平静。
他知道，周瑞在扬州定会遇到了阻力——甄家在当地势力盘根错节，想摸清盐商的底细，本就需多些时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周瑞传回消息前，把蒸汽机的事彻底落地。
散朝后，李清廉凑过来：“贾大人，你说周瑞那边，会不会出了岔子？”
“不会。”贾政语气笃定，“周瑞做事稳，且他在扬州有渠道，只是需要时间撕开口子。咱们等着便是。”
“但是神京城内已经轩然大波，恐怕隐瞒不了几日了！”李清廉有些忧心，流言背后必有推手。
“林如海如果不能在周瑞进入扬州前平息下学子风波，怕也乱不了好！”
他没再多说，转身直奔工部作坊。
夕阳下，工坊的炉火依旧熊熊，叮当的锻造声里。
外界的传言、朝堂的等待，都与他无关。
他只盯着眼前的机器——只要它转起来，一切便都在掌控之中。
神京城的流言像疯长的野草，不过几日，竟传成了“江南已遍地民变”“学子与官府械斗”的版本。
不少有公心的官员坐不住了，纷纷挑灯写折，或恳请皇帝派兵维稳，或弹劾江南官场不作为，奏折在通政司堆成了小山。
龙首宫的暖阁里，皇帝捧着江南送来的密报，轻声向太上皇禀报：“周瑞还未到扬州，但盐价目前仍居高不下，甄家旗下的盐铺还在暗中抬价，林如海想调官仓盐平价售卖，却被南直隶巡抚以‘需奏请朝廷’为由拦下。”
太上皇斜倚在软榻上，手里转着佛珠，淡淡道：“不过是盐价涨了些，学子闹了闹，没那么夸张。江南官场向来是甄家看着，虽有些贪腐，却也没到民变的地步——你啊，还是太急了。”
皇帝沉默片刻，没再争辩。
他知道，太上皇是念着旧情，不愿相信甄家已越界至此。
到了第四天早朝，中层官员终于按捺不住。
给事中王宪率先出列，手持奏折道：“陛下，扬州学子静坐虽暂歇，却仍有流言说‘钦差要屠城’，百姓惶恐不安。南直隶巡抚不作为，盐商横行，再拖下去，恐生大变！臣恳请陛下严令周瑞速查盐商，罢黜失职官员！”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给事中、御史接连附议，有的说“需彻查甄家与盐商勾结”，有的说“应召回林如海，另派能臣”，朝堂上顿时吵作一团。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愈发沉郁。
这些中层官员虽无决策权，却代表着朝堂的舆论风向——连他们都忍不住发声，可见江南之事已瞒不住了。
他目光扫过阶下，落在贾政身上。
贾政会意，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以为，给事中们所言有理。但此时召回林如海，恐让查案功亏一篑；罢黜巡抚，又会让江南官场动荡。不如令周瑞即刻联手林如海，先开官仓放盐，稳定盐价，稳住民心，再顺藤摸瓜查盐商——民心定了，局势才能稳。”
这话既回应了官员们的担忧，又避开了“是否动甄家”的敏感点，正好给了皇帝台阶。
皇帝微微颔首：“就依贾政所言。夏守忠，拟旨：着周瑞、林如海即刻开官仓放盐，平价售卖；南直隶巡抚若再推诿，就地革职！”
“奴才遵旨。”夏守忠躬身应下。
朝堂上的议论渐渐平息，可贾政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甄家不会坐视官仓盐冲击他们的利益，江南的风波，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散朝后，贾政望着宫门外的天空，乌云密布，似有暴雨将至。
他暗自加快了脚步——工坊的蒸汽机，今天就要完工了。
工部工坊内，蒸汽机的核心部件已组装过半。
工匠们原以为，这机器会先用来改进纺织机——毕竟此前贾政提过纺织业的效率问题，没想到他却指着锻造炉，对众人道：“先不忙装纺织传动装置，把动力轴改接锻锤，优先用来锻打兵器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