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暗箭破空而来时,贾政只觉眉心一阵刺痛。
他拼尽全力侧身,箭头擦着眉角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皮发麻。
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衣襟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
“大人!” 老赵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贾政按住眉角的伤口,掌心立刻被血浸透:“别管我,快驾车离开!”
他知道此刻不能恋战,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神识疯狂扩散,却连白衣人的影子都没捕捉到。
那些黑衣人也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为什么是现在?
贾政捂着伤口钻进马车,脑海里翻涌着疑问。
之前在荣国府外的试探明明只是小打小闹,监视而已,今日却动了杀招。
而且实力远超普通人!
难道与寒光铁的进度有关?
还是王子腾狗急跳墙?
应该不是王子腾的人,要是他有如此手段,上次早就醒了。
老赵哆哆嗦嗦地从行囊里翻出金疮药:“大人,先包扎一下吧,这血止不住……”
贾政夺过药瓶,直接往伤口上倒。
酒精的刺痛让他打了个寒颤,思路却清晰了几分。
“不用找了。” 他按住老赵的手,“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是试探。”
试探我的身手?
马车重新启动,车轮碾过方才掉落的箭支,发出刺耳的碾压声。
贾政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忽然想起太上皇宫殿的琉璃瓦。
那抹冷光,与白衣人腰间的玉佩何其相似。
难道是太上皇的人?
可他们为何要帮王子腾?
不对,若是太上皇想除掉自己,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加快速度,去工坊。” 贾政的声音冷得像冰,“耽误了工期,谁都担待不起。”
老赵不敢多问,甩了一鞭子,马车载着两人在颠簸的土路上狂奔。
龙首宫的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安息香,烟气如游丝般缠绕着梁上的盘龙雕饰。
戴权躬着身子,袍角的褶皱里还沾着宫外的尘土,声音压得比香灰还轻:“回太上皇,那贾政确实有些门道。”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 那是太上皇赏赐的蟒纹带,此刻却硌得他皮肉发紧。
太上皇半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颗鸽卵大的东珠,眼皮都没抬:“哦?能接下李嵩两箭,倒是比朕想的强些。”
“不是接下,” 戴权连忙纠正,额角渗出细汗,“是躲开了。第一箭擦着肩胛骨,第二箭划伤眉角,看着凶险,实则都没伤筋动骨。”
他顿了顿,补充道:“李嵩回报,都说他身体素质超过常人,但也一般,反应很快,明明看着要中箭,偏偏能拧着身子躲开。”
太上皇终于抬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讶异:“反应快?他不是文官吗?常年埋在账册里,哪来的力气练功夫?”
“据荣国府的锦衣卫说,” 戴权从袖中掏出张纸条,上面是锦衣卫打探来的口供,“贾政从年前开始打坐修炼,其他时间没有发现异常。”
“打坐?” 太上皇嗤笑一声,将东珠扔回玉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把戏,也配叫功夫?”
他想起当年跟着太祖爷征战沙场的日子,那时的武将能开三石弓,倒拽九牛回,哪像如今的文官,躲两支箭就被传得神乎其神。
戴权却不敢附和,继续说道:“可他躲开箭的反应速度,实在不像是寻常吐纳能练出来的。李嵩的箭术,在京营里能排进前三,那第二箭几乎是贴着眉心去的……”
“反应快有什么用?” 太上皇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身体素质摆在那儿,只是将将保命而已。”
戴权低下头,不敢再说。
他其实还查到,贾政每次遇袭后,都能迅速锁定敌人方位,这绝非单纯的反应快能解释的。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 太上皇最恨装神弄鬼的事,当年龙虎山的道士就是因为说他 “神魂有亏”,被杖责三十赶出了京城。
“行了,知道了。” 太上皇挥挥手,重新闭上眼,“一个文官,有点自保能力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强,省得哪天被人暗害了,又要惊动朕。”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让李嵩的人歇着吧,别再去招惹他。寒光铁还没到手,现在动他,得不偿失。”
“是。” 戴权躬身应道,后退着往殿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听见太上皇在里面嘟囔:“卿儿,皇爷爷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后面的话被香雾吞没,戴权却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觉得,太上皇或许不是真的不在意贾政的修为。
只是那层关于 “神魂” 的窗户纸,谁都不敢先捅破罢了。
宫门外的日头正烈,戴权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忽然想起工坊里那些泛着绿光的毒烟。
这场戏,怕是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看似文弱的贾政,说不定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深不可测。
工坊的烟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根刺破天际的长矛。
离着还有半里地,就听见锻打声震耳欲聋,叮叮当当的脆响里,藏着金属淬火的嘶鸣。
贾政跳下车时,守在门口的卫兵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
“无妨,被树枝刮了下。”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李监工在哪?”
卫兵指着冶炼区的方向:“在三号窑炉那边,说是火候终于稳了。”
贾政刚要迈步,却被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拦住。
汉子脸上沾着煤灰,眼神却亮得惊人:“大人,您不能进去。”
老赵立刻呵斥:“放肆!知道这是谁吗?”
汉子却梗着脖子:“李监工说了,没他的命令,谁都不能进锻造区。”
贾政挑眉,这规矩倒是严苛。
他刚要发作,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放贾大人进来。”
汉子这才让开,却仍警惕地盯着贾政的伤口。
冶炼区的热浪扑面而来,二十余亩的工坊像个巨大的蒸笼。
冶炼区的高炉喷吐着橘红色的火焰,锻造区的铁匠们光着膀子,抡着锤子砸向烧红的铁块。
材料堆放区的矿石码得整整齐齐,成品兵器堆成小山,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