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的警告如同无形的枷锁,让苏晚在姜家小院内的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她不再轻易外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中“静养”,实则是在不断尝试运转“净化的祝福”,适应这具身体,并消化着来自系统和自身观察的海量信息。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翠珠依旧是她的主要信息源。小丫鬟心思单纯,并未察觉小姐平静面容下的暗涌,只当她是遵医嘱休养,每日除了悉心照料,便是将外面听来的各种消息当作趣闻说与苏晚解闷。
“小姐,您说怪不怪?”这日,翠珠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絮叨,“城西张员外家那位被城隍爷救醒的公子,前几日还能说能笑,这两天听说又卧床不起了,说是神魂受损,需要长时间静养,连探望都不许了呢。”
苏晚捻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神魂受损?恐怕是那“置换”并不完全,或者承载那个古老意识的躯壳出现了排异反应。这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那种“神迹”绝非无代价的恩赐。
“还有啊,”翠珠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榕树胡同那家丢了孩子的,这几日像是魔怔了,天天去城隍庙磕头,说是孩子托梦给他,说自己在庙里伺候城隍爷,过得很好,让他们不必挂念,还让他们把家里祖传的一块玉佩捐给庙里做香火钱呢!”
苏晚眸色一沉。托梦?捐献家传玉佩?这手段何其卑劣!利用父母对子女的思念与愧疚,不仅要榨干他们的生命力,还要侵吞他们的家财!这“伪神”贪婪至此,简直令人发指。那孩子,恐怕真的已经……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她心底蔓延。她想起昨夜感受到的那缕快速消散的生命残余信号,心中更加确定。
“翠珠,”苏晚放下书卷,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可知那丢了孩子的人家,姓什么?平日里以何为生?”
翠珠歪头想了想:“好像姓李,那家男人是个木匠,手艺听说还不错,女人在家接些绣活。唉,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真是造孽……”
李木匠……苏晚记下了这个信息。她不能直接去接触这家人,那无异于告诉庙祝和陆绎她在调查此事。但她需要更直接、更市井的渠道,去了解那些被“神迹”掩盖的、不为人知的细节。
她需要一个不在明面上,却能触及青州城阴暗面的信息来源。
机会很快来了。
这日午后,一个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胭脂水粉的货郎经过姜家后门。货郎年纪不大,眼神却透着市井小贩特有的精明与活络。苏晚隔着窗棂看了一眼,心中微动。
她叫来翠珠,递给她几枚铜钱:“去跟那货郎买一盒茉莉香的头油,再……问问他可知道哪里能买到上好的、年份足的老山参,就说小姐我体虚,需要补补元气。”她刻意模糊了“上好”和“年份足”的标准,这种需求,往往不是普通药铺能轻易满足的,更容易引出一些地下的门路。
翠珠不疑有他,应声去了。
过了一会儿,翠珠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头油,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小姐,那货郎说,上好的老山参可遇不可求,他倒是认识个采药人,偶尔能弄到些山里的好东西,不过价钱不菲,而且……得看缘分。”
“看缘分?”苏晚挑眉。
“嗯,”翠珠点点头,回忆着货郎的话,“他说,那采药人行踪不定,三五日才进城一趟,交货的地方也时常变动。若小姐真想要,他可以帮忙递个话,但成不成,他不敢保证。”
苏晚心中了然。这“采药人”,恐怕未必是真的采药人,更可能是一个地下信息或物品交易的中间人。货郎的话,就是一种试探和引荐。
“知道了。”苏晚没有立刻表态,只是将此事记下。
又过了两日,苏晚估算着时机,再次让翠珠去后门“偶遇”那货郎,这次是让她去询问一种生长在城隍庙后山特定区域的、并不算名贵的草药“宁神草”,并暗示愿意出高价购买。
这一次,货郎带回的话更加直接了些。他说,那“采药人”听说姜小姐需求急切,表示可以破例一见,地点定在城南一家鱼龙混杂的茶馆“听风轩”,时间则是明日晌午。
听风轩……苏晚知道那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灵通,也容易隐藏行踪。对方将地点选在那里,既显示了其门路,也是一种安全考量。
“小姐,您要去吗?”翠珠有些担忧,“那种地方……乱得很。”
“去。”苏晚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这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可能的突破口。风险固然存在,但与坐以待毙相比,她宁愿冒险一搏。
她需要了解,除了明面上的“神迹”,这城隍庙的阴影下,还藏着多少像李木匠家孩子那样的悲剧。那些“自愿”捐献的家产,最终流向了何处?那些“侍奉”城隍爷的人,究竟是何下场?
这些隐藏在市井暗流中的真相,或许就是刺破那层光鲜伪装的利刃。
次日,苏晚仔细易容,换上不起眼的粗布衣裙,用系统积分临时兑换了能短暂改变声音和体态的“易形丸”,准备独自前往听风轩。
临行前,她看了一眼被小心收藏起来的、陆绎所赠的那枚玉佩。清正的能量依旧缓缓流转。
这一次,那位掌控一切的知府大人,是否也早已将目光投向了这市井暗流交汇之处?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棋局之上,她这枚棋子,必须开始主动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