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孤灯闷坐:未得药膏的怅然与无处安放的执念
驿站房间的窗棂没关严,晚风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将沈砚之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刚从陆承骁地界赶回来,卸下粗布头巾和破旧布衫时,指缝里还沾着路上的尘土,可他没心思打理,只径直走到桌边,将那锭陆承骁给的银子“啪”地拍在桌面上。
银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纹路——那是陆承骁递给他时,他攥得太用力留下的痕迹。沈砚之盯着银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白天在药铺的画面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陆承骁温和的语气、提到小姑娘时眼里的关切、递银子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瓶他近在咫尺却没能拿到的西域药膏。
“明明只差一步。”他低声咕哝着,伸手拿起银子,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心里的失落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为了这瓶药膏,特意乔装成商贩,冒着被识破身份的风险,赶了三天的路,忍了一路的颠簸和辛苦,可最后还是空手而归。不是因为实力不够,也不是因为计划不周,而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选择了退让——退让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民孩子,退让给陆承骁那番看似温和却戳中他软肋的话。
他把银子扔回桌上,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后背轻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卸下伪装后,脸上的青铜面具没再戴,那道疤痕在烛火下格外清晰。他抬手摸了摸疤痕,指尖划过凹凸的肌理时,熟悉的触感又勾起了心底的委屈:当年为了护着陆承骁,他留下这道疤,如今想除去它,却还要因为陆承骁的“温柔”而放弃机会,这算什么?
“真是没用。”他对着空荡的房间骂了一句,声音里满是自嘲。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定,足够冷漠,能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可到头来,还是被那点莫名的“心软”绊住了脚。他想起流民营里那个烧伤的小姑娘,想起她可能会因为没有药膏而留下终身疤痕,心里又泛起几分说不清的滋味——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却又忍不住为没能拿到药膏而难过。
烛火渐渐暗了些,桌上的银子依旧泛着冷光。沈砚之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银子,走到窗边。窗外的夜色很深,只有驿站廊檐下的灯笼亮着微弱的光。他看着银子,忽然想起陆承骁递给他时的模样——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人,或许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冷漠无情。可这份“温情”,却让他更加烦躁:若是陆承骁一直冷漠,他还能抱着怨怼继续前行;可如今,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却让他的执念变得无处安放。
他把银子放在窗台上,任由晚风吹拂着。心里的失落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对未得药膏的怅然,有对自己心软的懊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或许,他和陆承骁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有怨怼和对立,或许,还有一些他从未察觉的牵绊。
“罢了,不想了。”他转身回到桌边,吹灭了烛火。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他走到床边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在药铺的画面,回放着陆承骁的模样,回放着那瓶近在咫尺却没能拿到的药膏。
他知道,这次求药之旅虽然没能达成目的,却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那锭银子、那瓶药膏、陆承骁的温柔,还有那个素不相识的流民孩子,都像一根根细针,轻轻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既难过又无奈,既懊恼又有些许的释然。
夜色渐深,驿站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沈砚之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黑暗,心里的执念似乎在这一刻松动了些——或许,这道疤也没那么可怕,或许,他不需要靠药膏来抹去这段记忆,或许,他可以试着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只是,这份和解,还需要时间。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