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孤营三日:冷霜层层裹寒心
深秋的风裹着细沙,在军营的帐篷间打着旋,沈砚之缩在帐内,听着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从清晰到模糊,这是陆承骁离开后的第一个清晨。他一夜没睡好,手臂的伤口被压得发疼,喉咙干得像要冒火——昨夜最后一口水喝完后,他就再没敢出去找水,怕撞上那些带着敌意的目光。
天刚蒙蒙亮,他就听见帐外传来炊具碰撞的叮当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攥着衣角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抵不过饥饿,悄悄掀开帐帘一角,想找个面生的士兵要些吃食。可刚探出头,就看到两个端着粥桶的士兵正往这边走,两人看到他,原本说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其中一个还故意放慢脚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有些人脸皮是真厚,吃着咱们的粮,还想着以前的勾当,要是我,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另一个士兵跟着笑:“可不是嘛,要不是将军临走前吩咐过,哪轮得到他在这舒舒服服待着?依我看,就该把他赶出去,让他自己找吃的去!”
沈砚之的脸瞬间烧得发烫,连忙缩回帐内,帐帘落下的瞬间,他靠在门板上,手指紧紧攥着帐帘的布料,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理亏,可被这样当面嘲讽,心口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不敢再出去,只能忍着饥饿,坐在床沿上,一遍又一遍地摸怀里的铜钱——那枚刻着“骁”字的铜钱,是此刻唯一能给他一点慰藉的东西。
到了中午,太阳升得老高,帐内渐渐暖和了些,可沈砚之的肚子却叫得更厉害了。他实在忍不住,决定去炊事营碰碰运气,想着或许能遇到个心软的士兵。他沿着帐篷的阴影走,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可还是在路过练兵场时被几个操练的士兵看见了。
“哟,这不是‘沈将军’吗?怎么躲躲藏藏的,跟做贼似的?”一个高个子士兵停下动作,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响,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沈砚之的脚步顿住,低着头不敢说话。另一个士兵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不说话了?之前领着人烧我们粮草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周围的士兵都哄笑起来,笑声像刀子一样扎在沈砚之心上。他想转身跑开,可那高个子士兵却伸手拦住了他:“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今天不给我们磕三个头道歉,就别想走!”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也帮着抓住了余党……”沈砚之的声音带着颤抖,想为自己辩解。
“知道错了就行了?”高个子士兵冷笑一声,伸手推了他一把,“我们兄弟的命,就这么不值钱?磕三个头,少一个都不行!”
沈砚之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看着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心里又怕又委屈,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校尉的呵斥声:“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操练了?”
士兵们不情愿地散开,高个子士兵临走前还瞪了沈砚之一眼,撂下一句“算你运气好”。沈砚之看着他们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他再也没心思去炊事营,只能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帐篷,这一天,他终究还是没找到一口吃的,只能靠喝帐角积水桶里的冷水充饥。
第二天清晨,沈砚之是被冻醒的。深秋的夜晚格外冷,他只有一床薄被,根本抵挡不住寒意。他蜷缩在床上,手臂的伤口因为受凉,疼得更厉害了。他摸了摸伤口处的纱布,已经脏得发黑,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渍,他知道伤口可能发炎了,可他连干净的纱布和伤药都没有。
他想起陆承骁离开前,曾让亲兵给他送过伤药,便想着去找那个亲兵要一些。他记得亲兵的帐篷在东边,便裹紧薄被,哆哆嗦嗦地往东边走。可刚走到亲兵帐篷附近,就看到那个亲兵正和几个同伴说话,他刚想上前,就听到亲兵说:“将军也是心善,还让我照看那个沈砚之,我看他就是个白眼狼,之前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现在还想让我们伺候他,门都没有!”
另一个亲兵笑着说:“就是,我昨天给他送的馒头,都是放了两天的,他要是敢说什么,我就说只剩这个了。”
沈砚之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默默地转身离开,再也没去找那个亲兵。他走回帐篷,坐在床沿上,看着帐外飘落的枯叶,心里满是绝望。他不知道陆承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座冰冷的军营里撑多久。
到了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帐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砚之的肚子又开始叫了,他翻遍了帐篷的角落,也没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冒着雨,想去炊事营找些剩下的饭菜。
炊事营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炊事兵在收拾东西。沈砚之走上前,声音带着哀求:“大爷,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伤口也疼得厉害……”
老炊事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从锅里舀了一碗剩下的稀粥,又拿了一个凉馒头,递给沈砚之:“快吃吧,别让其他人看到了,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沈砚之接过稀粥和馒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哽咽着说:“谢谢您,大爷,谢谢您……”
他拿着稀粥和馒头,飞快地跑回帐篷,生怕被其他人看到。他坐在帐内,小口小口地喝着稀粥,虽然粥已经凉了,可他却觉得这是他这两天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可就在他快要吃完的时候,帐帘突然被掀开,两个士兵走了进来,看到他手里的粥碗和馒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啊,你竟然敢偷东西吃!”其中一个士兵厉声说道,伸手就要抢他手里的粥碗。
“我没有偷,这是炊事营的大爷给我的……”沈砚之连忙护住粥碗,想解释。
“胡说!炊事营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吃了?”另一个士兵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粥碗,摔在地上,粥碗碎了一地,稀粥洒了满桌,“我看你就是贼性不改,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两个士兵就朝着沈砚之扑了过来。沈砚之吓得连忙后退,可帐篷太小,他很快就被士兵们抓住了。一个士兵按住他的胳膊,另一个士兵抬手就朝着他的脸打了过来,“啪”的一声,沈砚之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红手印。
“让你偷东西!让你帮着乱党!”士兵一边打,一边骂。沈砚之被打得晕头转向,脸上火辣辣的疼,手臂的伤口也被扯得裂开,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纱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校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士兵连忙停下手,松开了沈砚之。校尉走进帐篷,看到地上的碎碗和沈砚之脸上的红手印,还有他手臂上渗血的伤口,皱了皱眉:“谁让你们动手打人的?将军临走前说了,不准为难他!”
“校尉,他偷东西吃……”一个士兵小声辩解。
“就算他偷东西,也轮不到你们动手!”校尉厉声说道,“还不快滚!”
士兵们不敢再说话,悻悻地走了。校尉看了看沈砚之,叹了口气:“你也别再出去惹事了,待在帐篷里好好养伤吧,等将军回来就好了。”
说完,校尉转身走了。帐篷里只剩下沈砚之一人,他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脸上的疼和心里的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他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陆承骁,更想念那个曾经温暖的小院。
第三天清晨,雨停了,可天空依旧阴沉。沈砚之躺在地上,一夜没动,浑身酸痛,脸上的红手印还没消退,手臂的伤口疼得他连动都不敢动。他没有力气再出去找吃的,也没有力气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帐顶的破洞,任由绝望一点点吞噬自己。
帐外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还有他们的说笑声,可这些声音对沈砚之来说,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他不知道陆承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到了中午,阳光终于透过帐顶的破洞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沈砚之看着那个光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陆承骁很快就会回来了,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帐边,掀开帐帘一角,看着远处的营门。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等,等陆承骁回来,等他带自己离开这座冰冷的军营,去找自己的家人,回到那个温暖的小院。他攥紧了怀里的铜钱,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能离开这里,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再也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