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母那规则之手因雄黄酒气而冒出诡异青烟,这一丝微小的“瑕疵”与波动,如同在绝对黑暗的幕布上刺破了一个针孔,瞬间被下方所有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人捕捉到!
尤其是崔九娘!
她身为茶阵师,对气息、对能量性质的感知最为敏锐。那缕由谢知音拼尽最后意志传导出的雄黄酒气,她再熟悉不过——那其中蕴含的净化之意,正是她之前倾尽本源、融合了吴老苗所赠苗药精华、乃至融入了一丝自身精魄所化的特制“药酒”之力!这酒,本是用来对抗茶毒、涤荡虚空的,此刻竟成了伤及那至高母体的一根毒刺!
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机会!
谢知音以自身彻底消散为代价创造的这一丝破绽,必须抓住!
崔九娘眼中瞬间闪过决绝的光芒。她毫不犹豫地探手入怀,取出的不再是茶盏,而是一个通体漆黑、表面刻画着扭曲苗族咒文、仅有巴掌大小的陶制药酒壶。这壶,是她最后的底牌,是她将自身茶道与苗疆巫医之术结合,萃取百种解毒灵草,又辅以自身心头精血,在端午极阳之时封坛炼制而成,内中蕴含的已非简单的雄黄酒,而是近乎“酒毒”本源的破邪之力!代价是,使用它,将严重损及她的生命本源,甚至可能……身魂俱损。
但此刻,顾不得了!
“谢知音!我来了却此因果!” 崔九娘嘶声厉喝,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小壶朝着高空那因青烟而微微凝滞的虚空之母真身,狠狠掷去!
崔九娘掷药酒壶!
黑色的小壶脱手而出,并未携带多么惊人的声势,反而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目标直指虚空之母那因规则受扰而微微显现出的一丝“实体”轮廓——那握着银簪苗刀、仍在冒烟的手,以及其后方那庞大黑暗的核心!
虚空之母的意志似乎扫过了这飞来的小壶,那漠然中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更加明显。她甚至没有做出格挡的动作,或许在她看来,这种层次的攻击,连让她分神都不配。那缠绕在刀锋上的琴弦即将彻底崩断,雄黄酒气也在迅速被更庞大的寂灭之力消磨。
然而,就是这份源自绝对力量差距的“漠视”,给了崔九娘这决死一击成功的机会!
黑色的药酒壶,精准地撞入了那一片由黑暗与扭曲规则凝聚的、被视为虚空之母“身躯”的区域。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只有“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水珠滴入深潭。
酒壶碎了。
内中那浓缩到极致、呈现出粘稠暗金色的“药酒”,瞬间挥发、弥漫开来。它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沿着虚空之母受创手臂的规则“伤口”——那缕缕青烟之处,疯狂地钻了进去!酒毒之中蕴含的极致“净化”与“破邪”属性,针对一切“异常”与“扭曲”,此刻找到了最佳的突破口,直接作用于虚空之母那纯粹寂灭规则构成的“体内”!
“……”
一种无声的、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凝固的滞涩感,陡然降临。
虚空之母那庞大无比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不自然的颤动!她那由黑暗凝聚的、无法形容的“面容”位置,似乎泛起了一圈圈扭曲的涟漪。
紧接着,一种极其突兀的、与她那漠然宏大形象截然相反的生理反应,出现了——
她那只握着银簪苗刀的手,猛地捂向了自己那黑暗躯体的“胸腹”之间!一种并非痛苦,却更像是某种平衡被强行打破、内部规则发生剧烈冲突的“不适感”,通过她这动作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母体饮后腹痛!
这“腹痛”并非肉体凡胎的绞痛,而是其存在根基受到某种相克力量侵蚀时产生的、规则层面的剧烈紊乱!
“呃……”
一种低沉、仿佛万千世界同时呻吟的声音,从虚空之母的方向传来。她那捂着的“腹部”剧烈地起伏、鼓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想要破体而出!
终于,她似乎无法再压制这种源自内部的冲突与排斥——
“哇——!”
她猛地张开了那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口”,不是呕吐,而是呕出了一大团璀璨夺目、蕴含着无数文明印记、情感碎片与生命律动的光辉!
呕出非遗灵光!
这团灵光,与她本身的死寂黑暗格格不入,显然是被她吞噬、吸纳,尚未完全消化、或者说是作为“标本”收藏的,来自被毁灭文明、被侵蚀世界的精华!其中,赫然包含了大量属于华夏非遗体系的灵性碎片!
而这团被强行呕出的、庞大而混杂的非遗灵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并未四散飞逸,而是在空中急速盘旋、凝聚!
光芒流转间,竟凝为一个清晰无比的女子虚影!
那女子身着苏绣常服,面容温婉中带着坚韧,眉眼间与织云有着七分相似,手中还虚握着一根闪烁着灵光的绣针——正是织云朝思暮想、早已被认为遭了毒手的母亲,苏挽眉的形象!
灵光凝为织云虚影!
这虚影并非苏挽眉的灵魂,而是她留在世间最强烈的执念、她对女儿的爱、以及她身为苏家传人守护非遗的意志,混合了被呕出的庞大灵光,临时显化而成!
虚影成型的那一刻,她那双由灵光构成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前方那庞大、黑暗的母体,一股滔天的悲愤与决绝之意爆发开来!她虚握绣针,将其当作利剑,以身化虹,带着所有被吞噬、被压抑的非遗意志,朝着虚空之母那规则受扰、刚刚“腹痛”的“心口”位置,决绝地反刺而去!
“还我娘亲!”
反刺母体心口:“还我娘亲!”
这一声呐喊,并非苏挽眉的声音,而是万千被吞噬生灵残念的共鸣,是织云内心深处最痛彻心扉的嘶吼借由这灵光虚影发出!这一刺,凝聚的是文明对虚无的反抗,是母亲对掠夺者的控诉!
“噗——!”
灵光虚影的绣针,精准地刺入了那片黑暗!
虚空之母的身体再次剧烈一震!这一次,不再是内部的规则冲突,而是来自外部的、凝聚了强烈意志与因果的攻击!
接连受创,先是被雄黄酒气玷污规则,又被药酒毒侵蚀内部,再被这凝聚了被吞噬者怨念与亲情的灵光虚影刺中“心口”,即便是虚空之母,其漠然的状态也终于被打破了一丝。
她那庞大的意志中,首次流露出了一种清晰的、带着冰冷嘲讽意味的波动。
“尔娘……”
她低头,俯视着那因这一刺而光芒迅速黯淡、即将消散的织云母亲虚影,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下方目眦欲裂、泪流满面却无法动弹的织云。
“……在此。”
话音未落,她那捂过腹部、规则仍在紊乱的手,猛地抓向了自己那由黑暗凝聚的“腹部”!五指如钩,蕴含着撕裂规则的力量,狠狠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
母体撕腹!
没有内脏,没有血液。那裂口之内,是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仿佛连接着虚空的终极本源。
然后,在织云、崔九娘、吴老苗,乃至所有残存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从那裂口之中,缓缓地抓出了一物。
那是一个蜷缩着的、周身笼罩着一层灰白色光晕、仿佛在沉睡的……胎儿。
抓出胎儿:“尔娘...在此...”
那胎儿的轮廓,依稀能看出与织云有着几分血脉相连的熟悉感,但其散发出的气息,却冰冷、死寂,与虚空之母同源!
虚空之母,竟将织云的母亲苏挽眉……或者说,将她最本源的生命印记与灵性,扭曲、孕育成了这样一个诡异的“虚空胎儿”!
“娘……亲……?”
织云看着那被母体抓在手中的、熟悉又陌生的“胎儿”,整个人如遭雷击,灵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