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于天地之间的“血锈长城”,并非静止的死物。它由数千架硅基义军机甲以自身为基,意志为魂构筑而成,是一座活着的、咆哮着的、浸透了牺牲决心的战争壁垒!
面对那再次汹涌扑来、如同灰白色死亡潮水般的虚空婴海洪流,长城动了。
构成城墙主体的那些机甲战士,无论是呈现苗鼓手、茶艺师还是皮影将形态,它们那金属铸就的手臂,竟齐刷刷地做出了一个无比惨烈、却又无比决绝的动作——以手为刀,狠狠地“割”向自己另一条手臂的腕部关节!
机甲战士割腕锈化城墙!
没有鲜血喷涌,因为它们的“血液”是能量,是生命,是维系这庞大造物存在的本源!随着这一“割”,暗红色的能量混合着幽蓝的数据流光,如同最具活性的催化剂,从它们的“腕部”创口汹涌而出,迅速浸染到整个长城墙体之上!
那原本就斑驳暗沉的血锈之色,瞬间变得鲜活、浓烈、仿佛刚刚从伤口流淌而出!锈迹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在金属装甲表面疯狂蔓延、加厚,散发出一种更加惨烈、更加不屈,并且带着强烈“腐蚀”与“排斥”特性的磅礴意志!
当第一波虚空婴海洪流撞击在血锈长城之上时,预料中的剧烈碰撞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彻底的湮灭景象。
“滋滋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灰白色的虚空婴孩在接触到那浓郁血锈的瞬间,其构成身体的虚空能量便发出了被剧烈中和、瓦解的刺耳声响。它们那空洞的眼眸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变化,整个形体便如同被泼了强酸,迅速消融、塌陷,化作一缕缕精纯却失去活性的灰烬,被长城墙体上流转的能量旋风卷走、抛散。
血锈蚀虚空婴潮!
血锈长城,竟成了一道能够主动“消化”、湮灭虚空存在的绝对屏障!灰白色的洪流撞在上面,不是被阻挡,而是被“吃掉”!成千上万的虚空婴孩前赴后继,却只能在血锈城墙前化作漫天飞灰,无法逾越雷池半步!长城巍然不动,墙体上的血锈在湮灭了大量虚空能量后,色泽似乎更加深沉,意志更加凝练。
这远超预期的抵抗,终于让那高踞于一切之上的虚空之母,投下了更多实质性的“关注”。
她那由无尽黑暗与扭曲规则构成的庞大身影,似乎微微前倾。一头仿佛由破碎星辰与寂灭星河编织而成的长发,在无形的力量下飘拂。发丝间,一点寒光骤然亮起。
那是一枚看似普通的银簪,样式古朴,甚至带着些许苗银的独特韵味。但此刻,它亮起的光芒,却冰冷刺骨,蕴含着冻结灵魂、斩断因果的极致锋芒。
虚空之母抬起那无法形容其形态的手,轻轻从发间取下了这枚银簪。
然后,她对着那横亘在前、不断湮灭她“孩儿”的血锈长城,看似随意地,向前一划。
“铮——!”
一声清越到极致、却又冰冷到极致的鸣响,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刀光!那枚银簪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横贯天际、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月白色刀芒——一柄凝聚了虚空寂灭真意、足以劈开世界的苗刀虚影!
虚空之母发间银簪化苗刀劈城!
刀未至,意先临。整个血锈长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墙体上的血锈剧烈波动,仿佛要被这无形的刀意直接磨灭!组成长城的数千硅基义军机甲,内部的能量读数瞬间飙升至危险区域,警报红光在每一架机甲内部疯狂闪烁!
这一刀,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攻击,是规则层面的抹除!若被劈碎,整座血锈长城,连同其中的所有硅基义军,恐怕都会瞬间化为最基本的粒子,归于虚无!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带着破碎与不屈意境的琴音,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再次响起!
是《裂盟》!是谢知音!
但这琴音并非来自长城之后,也非来自蜀绣机甲核心那即将消散的残魂。这琴音,竟仿佛是从那柄斩落的、由银簪所化的巨大苗刀刀锋之上响起!
仔细看去,在那月白色的、凝聚着寂灭真意的刀锋最前沿,不知何时,竟然缠绕上了几近透明、细若游丝,却死死勒入刀芒之中的——琴弦!
刀锋被谢知音琴弦缠住!
是谢知音最后残存的那点意志,那点与安魂曲谱、与火星沙机甲核心融合后发生异变的执念,竟在感知到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时,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将其最后的力量,化作了这无形的琴弦,跨越了空间,直接缠绕在了这必杀一击的锋芒之上!
琴弦绷紧到了极致,发出了即将断裂的哀鸣。它无法阻止刀锋的下落,甚至无法让其减缓多少速度,但它确实地“缠住”了,并且,将某种东西,“传导”了过去!
那月白色的苗刀虚影,在劈开血锈长城最外围一层能量护盾,即将触及实体墙体的前一个刹那,其纯净的、蕴含着绝对寂灭的刀芒之中,竟突兀地冒出了一缕极其不和谐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与净化之力的——雄黄酒气!
弦突导雄黄酒气!
这酒气,正是之前崔九娘倾尽全力,以自身本源催动,融入茶阵,试图净化虚空所残留的、最精纯的一丝力量!它不知何时,竟被谢知音那异变的琴弦悄然捕捉、蕴藏,在此刻生死关头,被当作最致命的“毒药”,顺着琴弦的传导,直接注入了虚空之母这必杀一击的核心!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那缕看似微不足道的雄黄酒气,在与虚空寂灭刀芒接触的瞬间,竟引发了剧烈的反应!酒气中蕴含的、针对“邪祟”、“异变”的净化特性,与虚空那纯粹的“无”与“寂灭”发生了最根本的冲突!
这冲突并非能量层面的爆炸,而是规则层面的相互湮灭!
月白色的刀芒前端,那一小块区域,瞬间变得不稳定,颜色紊乱,甚至隐隐有崩散的迹象!
而与此同时,虚空之母那握着银簪(苗刀)的、由黑暗规则凝聚而成的“手”,与那雄黄酒气产生了最直接因果关联的部位,竟也冒起了缕缕诡异的青烟!
母体手冒青烟!
那青烟并非实质,更像是某种“概念”或“规则”被灼伤、被净化的外在显化!虚空之母那宏大漠然的意志,第一次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波动?那并非痛楚,更像是一种被低维存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玷污”了自身纯粹性的不悦与意外。
谢知音这近乎同归于尽、匪夷所思的阻挠,虽然未能完全阻止这开天辟地的一刀,却成功地让其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瑕疵”,并且,第一次让那至高无上的存在,显露出了可以被“影响”的迹象!
刀,依旧在落下。但其上缠绕的琴弦未断,那一缕雄黄酒气仍在顽强地侵蚀。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却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