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胡阿克巴！”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无数猩红的身影如同决堤的血浪，顶着上方砸下的滚木礌石和稀稀拉拉的箭矢，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冲击！弯刀劈砍在武僧的木槌上，溅起火星。
钉头锤砸在守军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火绳枪手则躲在稍后的岩石后，冒着被滚石砸中的风险，点燃引信，朝着上方任何暴露的身影喷吐出致命的铅弹和白烟！
砰！砰！砰！
硝烟弥漫！一名正奋力举起巨石的敦煌守军，胸口瞬间爆开一团血雾，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向后栽倒，滚落山崖！
“顶住！为了佛祖！为了经藏！”一名眉毛花白、袈裟染血的老僧嘶哑地怒吼，挥舞着沉重的门闩，狠狠砸向一名冲上来的耶尼切里士兵！那士兵的弯刀被门闩砸飞，整个肩膀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塌陷下去，惨叫着滚落！
战斗进入了最血腥的白热化！狭窄的山道上，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反复浸染！尸体层层叠叠，堵塞了通道，又被后续冲锋的士兵踩踏着继续前进！
弯刀撕裂皮肉的声音，钉头锤砸碎骨骼的脆响，火绳枪沉闷的轰鸣，垂死者的哀嚎，狂热的战吼，狂风的呜咽……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交响！
九层楼最高处，那尊巨大的弥勒佛坐像脚下，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
朱棣按剑而立。
他没有穿戴那身标志性的蟠龙金甲，只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明黄箭袖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猩红披风。狂风卷起披风的下摆，猎猎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那张被塞北风沙和无数征伐刻画出刚毅线条的脸庞，此刻如同冰冷的岩石，紧抿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那双曾令草原部落闻风丧胆、也曾令南洋万国俯首的鹰隼般的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下方那片如同沸腾血池般的山道战场。
眼神里没有焦躁，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森然杀意。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在猩红浪潮中如同礁石般顽强抵抗、却不断被吞噬的武僧和守军身影，掠过那些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喷射着死亡火舌的火绳枪，最终定格在石窟群深处、那被烟尘和血雾笼罩的、象征着无上瑰宝的藏经洞方向。传国玉玺的碎片……必须得到！哪怕……将这佛国圣地，彻底化为修罗血狱！
“陛下，”姚广孝（黑衣宰相）的声音如同幽谷寒泉，在朱棣身侧响起。这位一身黑色僧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渊的谋士，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耶尼切里火器犀利，居高临下，压制我方甚烈。武僧虽勇，血肉之躯难挡铅弹。如此消耗，纵有千佛护佑，恐难持久。”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不断倒下的金色身影，“藏经洞……危矣。”
朱棣的指节在冰冷的剑柄上捏得发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何尝不知？那火绳枪喷射的铅弹，每一次闷响，都如同砸在他的心头！这些来自异域的火器，比弓箭更快，比刀剑更狠，是收割生命的无情镰刀！
“神机营！”朱棣的声音如同从冰缝中挤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为何还不上来？！”
“回陛下！”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被砸扁的神机营千户踉跄着冲上指挥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绝望，“山道……山道被尸体和乱石堵死了！炮……炮太重了！根本抬不上来！兄弟们……死伤惨重啊！”他指着下方那条被血肉和残骸彻底堵塞、如同炼狱肠道的狭窄通道。
朱棣的目光猛地扫向下方，果然看到几门沉重的虎蹲炮和弗朗机炮被遗弃在半山腰的乱石堆中，周围倒伏着无数身披布面甲的神机营士兵尸体，显然是在强行抬炮上山时遭到了耶尼切里火枪手的重点狙杀！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戾之气瞬间冲上朱棣的颅顶！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象征着天子征伐的永乐宝剑！剑锋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抬不上来？”朱棣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在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碎牙的味道，“那就给朕用命填！用尸体铺路！也要把炮给朕架到佛祖头顶上去！”
“陛下！”姚广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急切，“强攻徒增伤亡！此地……乃佛门圣地，万窟汇聚，或有……”
“佛？”朱棣猛地打断姚广孝，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下方那些在火枪铅弹下不断倒下的武僧，眼中是焚尽八荒的烈焰，“朕的铁骑踏遍寰宇，何曾惧过神佛！今日，挡朕路者，神佛亦斩！”他猛地举起永乐剑，剑锋直指下方那片沸腾的猩红浪潮，发出了震动整个鸣沙山的咆哮：
“神机营！给朕听着！”
“炮！抬不上来！就拆！”
“拆散了！给朕一件一件扛上来！”
“扛一件！朕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
“扛不上来……”朱棣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杀意，“提头来见！”
这近乎疯狂的旨意如同惊雷，在残存的神机营将士耳边炸响！黄金百两！官升三级！提头来见！没有退路！
“诺！！”残存的神机营士兵爆发出绝望而狂热的嘶吼！他们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丢掉了沉重的炮架和难以搬运的部件，红着眼睛，用绳索、用肩膀、甚至用牙齿咬着，扛起沉重的炮管、炮闩、火药桶……在军官的嘶吼下，顶着上方不断射下的铅弹和滚落的礌石，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如同蚂蚁搬家般，一寸寸、一寸寸地向着九层楼的方向，发起了一场惨烈到极致的死亡搬运！
不断有人被铅弹击中倒下，扛着的部件砸落，又被后面的人捡起！不断有人被滚石砸中，惨叫着滚落山崖！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山道，染红了冰冷的青铜炮管！这是一条用人命和血肉铺就的“炮”路！
“哈哈哈！看啊！那些愚蠢的东方人！他们在搬什么？烧火棍吗？”下方山道上，那名耶尼切里百夫长看着明军如同蝼蚁般在枪林弹雨中搬运沉重的炮件，发出嘲讽的狂笑，“瞄准！给我瞄准那些扛东西的！送他们去见他们的佛祖！”
砰！砰！砰！
更加密集的火枪射击声响起！更多的神机营士兵惨叫着倒下！
朱棣矗立在九层楼顶，猩红的披风在狂风中如同燃烧的火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那惨绝人寰的搬运景象，看着自己的士兵如同草芥般被收割。他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石栏，指甲崩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火焰。
终于！
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后，几门虎蹲炮和弗朗机炮的核心部件，被硬生生地拖拽、扛抬，搬上了九层楼前的平台！炮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浆和碎肉！
“快！装填！给老子装填实心弹！”幸存的炮手头目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带着哭腔！士兵们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将沉重的铅弹塞入炮膛，倒入火药！
“目标——”朱棣的永乐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指向下方山道上耶尼切里火枪手聚集最密集的一片区域！那里，猩红的毡帽在硝烟中攒动，火绳枪的射击最为猛烈！“给朕——轰！”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瞬间撕裂了莫高窟上空的死寂！如同平地惊雷！巨大的后坐力让九层楼的木构平台都在剧烈颤抖！几枚沉重的实心铁弹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向下方拥挤的耶尼切里人群！
噗！噗！噗！噗！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实心弹丸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猩红的毡帽和白色的长袍如同被无形巨手撕碎的纸片！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如同喷泉般泼洒开来！坚硬的岩石地面被砸出一个个巨大的凹坑！一条血肉胡同瞬间在密集的耶尼切里队伍中被犁了出来！惨叫声凄厉得如同地狱传来的哀嚎！
“打得好！”
“轰死这些红帽子！”
残存的明军和武僧爆发出狂热的欢呼！一直被压制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然而，欢呼声未落！
异变陡生！
轰！轰！轰！
神机营炮手正要装填第二轮炮弹！
突然！
所有炮口喷出的火焰和浓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瞬间变得微弱、摇曳不定！紧接着，是更加诡异的一幕——那些被火药燃气猛烈推出的、本应高速飞行的沉重铅弹，在离开炮口不到一丈的距离，竟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胶水，速度骤然变得极其缓慢！
它们歪歪扭扭地在空中飞行了不到二十步，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纷纷无力地坠落在地！砸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垂死的叹息。
哑火！不仅仅是哑火！是火药的力量被彻底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