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句“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克制？”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的涟漪，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既心疼又无奈的笑意。我向前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仅存的距离。
“我没有什么想法，”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就是看到你这样极力控制、拼命压抑自己，我的心.....有点疼。”
他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仿佛是不敢让我看清。
我回想起过往种种，那些他刻意拉开的距离，那些他欲言又止的克制，都有了答案。我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紧握的佛珠时停住，转而轻轻抚上他冰凉的手背。
“就像…….就像我们准备去凡间，看那孩子的那一次，”我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声音愈发低沉，“你在极致的拉扯，明明渴望靠近，却又像对待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不敢碰我分毫。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
“原来…那时夫人便察觉了。”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他没有抽回手，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才听见他带着一丝颓然的叹息，“可我若不压制….又怕吓到夫人。”
怕吓到我？我心中一涩，既酸楚又好笑。这个能以一己之力震慑三界的男人，这个被誉为修仙界圣子的佛子，竟然会因为害怕吓到我，而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我决定不再兜圈子，是时候让他直面那个他一直恐惧的真相了。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他，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试探与狡黠：“说起来，我们那段时间一直在你房间……做那云雨之事的时候……”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看着他清冷的耳廓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心中那点疼惜被一丝逗弄的趣味取代。
“夫人，”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轻轻抵在我的唇瓣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莫要再说了.......”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在确认我接下来的话是否会是又一场风暴。又绕回了最初的起点，声音里带着一丝执拗：“那你对我这心思，究竟是何想法？”
我没有理会唇上的手指，反而微微前倾，用行动代替了言语。我看到他眼中的惊愕和一闪而过的慌乱，这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跟你多次云雨时，‘他’……有跟你一起出来过，不止一次，你会生气吗？”
“他……..”空妄的瞳孔骤然收缩，抵在我唇上的手指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仿佛在确认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幻觉。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份属于佛子的清冷尊容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他心中五味杂陈，嫉妒、惊骇、羞耻……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夫人觉得呢？”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应不应该生气？”
“其实，不能算单独一个人。”我拿他的手与我的十指紧紧相扣，认真地解释道，“是我们在…….最愉悦的时候，你们融合了。”
“融合……”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他的眸色瞬间变得极深，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碎裂、坍缩，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漆黑。他死死盯着我，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颠覆他所有认知的讯息，也在拼命平复着那几乎要将他理智吞噬的情绪风暴。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那…….夫人的感受如何？可曾…..有不适？
他的问题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和恐惧。我明白，他在害怕，害怕我给出那个他无法承受的答案。
我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变得温柔而坦然：“与你云雨，你的爱是炽热和温柔的，像暖阳下的清泉，细水长流。而你们融合了之后….那份爱，是热烈的，霸道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原本清冷的眼眸因我这句话而染上几分迷离与恍惚。那双眼睛里，有被戳破秘密的震惊，有对自己失控的恐惧，还有一丝……被我“接纳”了另一面后的茫然。
★★★
空妄的脑中一片空白。
融合…....
她说，他们融合了。
在他以为自己将那个“怪物”关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在他每一次都用尽全部心神去克制、去压抑，生怕那汹涌的魔性会伤害到她分毫的时候，那个他最恐惧的存在，竟然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触碰了他最珍视的宝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羞耻感瞬间席卷了他。嫉妒那个能肆无忌惮展露欲望的自己，羞耻于自己连身体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无力。他，空妄，修仙界的圣子，竟然在最亲密的时刻，被另一个自己夺走了主导权。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之下，一丝微弱而扭曲的狂喜，却悄然滋生。她说，那份爱是“热烈的，霸道的”。她没有说厌恶，没有说恐惧，甚至没有说不适。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描述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他所有的克制、伪装、挣扎，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她看穿了他所有不堪的欲望，却……..没有推开他。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但恐慌的尽头，又有一种隐秘的、被彻底看透后卸下所有伪装的解脱。
所以，他才会问出那个问题。那个近乎卑微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委屈的问题。
“所以……..比起我，夫人更喜欢我们融合的状态？”
他看着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当她体验过那份毫无保留、汹涌澎湃的爱欲之后，是否还会满足于他这个…….连碰她一下都要再三挣扎的、懦弱的佛子。
★★★
我几乎要被他这个问题气笑了。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了他的脸颊。
“没有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哪个都是你，不管是什么样的都是你。你怎么会把问题纠结到这个上面呢？”
他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那夫人…..可曾因他的出现而分心？毕竟，他的性子与我不同，表达爱的方式也更……..强烈。”
我终于明白了他所有不安的源头。他不是在害怕那个魔胎，他是在害怕我会因为那个更直接、更霸道的“他”，而不再喜欢这个温柔克制的他。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在无意间融合时都能克制住，只不过是脾气稍微大了一点。那么，就算真的融合了，也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子吧？哪有那么可怕嘛！”
“夫人真的这么想吗……...”他沉默了片刻，少了几分尖锐的抗拒，多了几分动摇，“若真的融合，我便再难压制心底的魔性，万一……万一伤了你……..”
“嗯，”我重重地点头，给予他最肯定的答复，“因为在我们云雨的时候，你们无意间融合了三次。但是，你并没有伤害我，反而……将你的爱表达得更明确了。所以，是佛是魔，真的不是别人说了算，是你自己说了才算。”
“可是…...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用最后的理智去反驳，去坚持那道防线。但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乱声，钟鸣、人声、法术碰撞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我们之间这片刻的宁静。
空妄眉心一蹙，朝窗外看了一眼，不悦地“啧”了一声。
“看来是仙魔大会要开始了。”他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充满了眷恋、无奈，还有一丝未尽的挣扎。他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妥协，“等大会结束，我再……考虑融合之事，可好？”
“好。”我笑着应下。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了魑臣和魅姬的声音，他们恭敬地提醒我们，仙魔大会即将开始，各方宗主和魔王已经就位。
“走吧夫人，我们该出发了。”空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向门外走去。
刚一出门，清冷的山风便迎面扑来，空妄的脚步忽然一顿，他转身看向跟在我们身后的魅姬，吩咐道：“魅姬，你先去前面带路，我与夫人随后就到。”
“是，尊上。”魅姬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地领命，化作一道黑影先行离去。
“嗯？”我不解地看着他。
待魅姬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空妄忽然抬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光幕瞬间在我们周围升起，形成一个隔音结界，将外界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夫人，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我在大会上失控…….”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句让我心碎的话。
“……杀了我。”
刹那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决绝而悲怆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痛。
“傻瓜！”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吗？不管是哪个都是你，其实就是一个人，所以不会的，你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