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掌还在抖。
那道从手腕窜出的冰纹已经爬过肘部，正沿着肩胛骨边缘往上延伸。皮肤表面不再有触感，像是被一层硬壳裹住，动一下都像在撕裂筋骨。
他靠着岩壁慢慢站起来，左脚往前拖了一步。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两侧的冰层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
前方出现了光。
不是极光那种飘忽的彩带，而是一团沉在地底的冷光，泛着淡紫与灰白交杂的颜色。光来自一个巨大的球体，半埋在冰渊底部，表面布满裂痕，内部有液体般的能量缓缓流动。
混沌冰核。
他知道那就是目标。
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贴在胸口。那里还有一点温热，是林晚秋接收能量后留下的残余波动。这股暖意撑着他没有立刻倒下。
他往前走。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冰面就多出一道蛛网状的裂纹。越靠近冰核，空气就越沉重，呼吸变得困难，肺里像是塞满了碎玻璃。
十米。
五米。
他在距离冰核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右腿突然一僵，整条腿从脚踝开始结出冰晶，迅速向上蔓延，直到膝盖。他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才没彻底倒下。
头顶传来风声。
林晚秋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她手中古玉杖亮起微光，一道结界屏障瞬间展开，朝冰核笼罩而去。
屏障接触到冰核表面的瞬间，紫光暴涨。
结界像纸一样被撕开，碎片四散飞溅。林晚秋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在远处岩壁上滑落，再没能站起来。
外部干预失效。
崔宇星看着她的方向，没动也没喊。他知道她不会再冲过来，也知道这一击耗尽了她刚恢复的力气。
他转回头，盯着眼前的冰核。
系统在他意识里震动起来，频率比之前更快，像是某种警告。没有文字提示，没有声音，只有一阵阵压迫感从脑海深处传来。
他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
要么连接，要么死。
他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前挪。左腿还能用力，但右腿完全失去了知觉，只能拖着走。当他终于爬到冰核前时，冰晶已经盖住了整个右臂和肩膀，正向脖颈逼近。
他抬起左手。
指尖离冰核表面只剩半寸。
他知道一旦接触，可能再也无法收回。身体会彻底冻结，意识会被吞噬，连灵魂都可能被碾成碎片。
但他还是按了下去。
手掌贴上冰核的刹那，整片空间静了下来。
没有爆炸，没有强光，只有无声的共鸣在体内炸开。他的骨骼、血液、神经全都开始共振，像是有无数根针从内向外刺穿身体。
冰晶突然活了。
它们顺着他的双腿快速攀爬，包裹住大腿、腰腹、胸膛。寒气直冲喉咙，每一次呼吸都让气管变得更窄。视野开始变暗，边缘出现黑影，像是光线正在被抽走。
意识快要断了。
就在他即将昏过去的瞬间，脑海中的系统猛然一震。
眼前的黑暗被撕开。
他看见了一片星空。
不是夜空里的星星，而是漂浮在虚无中的巨大图景，无数光点连成线条，交织成环。九条粗大的锁链横贯星海，每一根都散发着不同的光芒。
其中有三条亮着。
一条是冰蓝色，与他体内的共鸣同频；一条是银白色，带着结界的波动；第三条是深灰色，像是由破碎的咒文组成。
其余六条全部熄灭，断裂处飘散着灰烬般的微光。
法则锁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但这个认知直接出现在脑海里，像是被某种力量灌入。
三道亮起的锁链微微颤动，似乎在回应他的存在。其他六道毫无反应，像是从未被激活过。
他还来不及思考更多，身体的痛感再次袭来。
生命力正在被抽走。
心跳越来越慢，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挣扎。体温急速下降，连血液都快凝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在了，整只手被冰完全覆盖。
死亡临近。
就在喉结被冰层封住的前一秒，左耳传来一阵灼热。
耳钉亮了。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金属表面爆发，瞬间扩散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他最后未冻结的面部区域护住。蔓延的冰晶停在喉结上方，不再前进。
系统进入过载状态。
那股震动变成了持续不断的轰鸣，像是机器在极限运转。星空图景开始扭曲，三条亮起的法则锁链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崩断。
“法则不全……”
一个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思维中。
“连接危险……载体不稳定……匹配度不足……”
这不是系统原本的声音。
它更古老，更冰冷，像是从千年前传来的回音。
崔宇星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用意识去回应。
为什么是我？
没有回答。
星空开始崩塌。
光点一颗颗熄灭，锁链一根根断裂。最后只剩下那三条亮着的，在黑暗中孤独闪烁。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
只有左耳的耳钉还在发光，微弱但稳定。
像是黑夜中唯一没灭的灯。
冰核内部的能量流动加快了。
紫光透过裂缝渗出，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那些冰晶不再是单纯的冻结产物，而是开始有节奏地跳动，像是有了心跳。
他的心脏却越来越弱。
一次，两次，三次……
间隔越来越长。
意识逐渐模糊。
可就在最后一丝清醒即将消失时，他看见了。
冰核深处，有一个轮廓。
很小，蜷缩着，像一个沉睡的人形。
那不是幻觉。
那是另一个他。
或者，是曾经的他。
他想伸手，却发现连手指都无法抬起。
耳钉的光闪了一下，又暗下去一分。
护罩开始出现裂痕。
寒气重新逼近喉咙。
他的眼皮合上一半，视线只剩一条缝。
冰核表面的裂纹中，紫光涌动得更加频繁。
那个轮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