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踏进裂缝的那一刻，风就变了。不是从背后吹来，而是迎面压住呼吸，像一堵墙推着他往前走。他没有回头，也没法回头。林晚秋跪在碎裂的结界残片上，手里攥着断裂的玉杖，他已经看不见她了。
通道狭窄，石壁扭曲成不规则的弧形，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开的口子。地面不平，踩上去有轻微的震动，仿佛脚下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脉搏。他走得很快，脚步声被风吞掉，只剩心跳在耳膜里一下下撞。
祝武江的气息越来越弱，但还在向前。崔宇星能感觉到那股残存的能量波动，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断。他知道对方还没死，也不想让他死得太容易。
穿过最后一段弯道，眼前豁然开阔。一片悬空的平台浮在虚空之中，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大地上硬掰下来的碎片。祝武江背对着他，站在平台尽头，机械义肢只剩半截挂在左臂，胸口那颗冰晶仍在跳动，发出微弱的蓝光。
崔宇星停下脚步，双手缓缓抬起。寒气从掌心溢出，在身前凝成一层薄雾。他没说话，也不需要说。动作就是回应。
祝武江动了动肩膀，头也没回。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铁管里挤出来的：“你追来了。”
“你说过，我们都是养料。”崔宇星开口，声音很稳，“现在该告诉我，谁在吃。”
祝武江笑了，笑声短促，带着喘息。他慢慢转过身，脸上全是血污，右眼已经闭合，左眼盯着崔宇星，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冰蓝色的光。
“你不明白……”他说，“你从来就不明白自己是什么。”
“那就让我看个明白。”崔宇星往前一步，冰雾随之推进，封锁住祝武江两侧退路。
祝武江没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只完好的手慢慢抬起来，抚上那颗跳动的冰晶。指尖触碰的瞬间，整块晶体亮了一下，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刻痕。
崔宇星瞳孔一缩。
那是字。
“刘祖林实验体007号”。
六个字，蚀刻在冰晶表面，清晰得像刀刻上去的。他认得这种字体——和当初在废弃研究所地下冰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时候他还以为那只是某个失败项目的编号，现在才明白，那是名单。
编号后面还有人。
而他自己，可能也在上面。
“你也有一颗。”祝武江忽然说，“藏在耳朵里。”
崔宇星猛地摸向左耳。金属耳钉贴着皮肤，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流动。
“它不是觉醒的信标。”祝武江咳嗽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是你被植入的钥匙。系统不是天赋，是程序。你每学会一个魔法，就是在执行预设指令。”
崔宇星没反驳。他想反驳，可体内系统的震动突然变得剧烈。那种熟悉的共鸣感还在，但节奏乱了，像是被人强行调快了频率。
他想切断连接，却发现做不到。
祝武江看着他，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傲慢，只剩下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我守这个秘密太久了……现在，轮到你来承受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指猛然收紧。
咔。
冰晶碎了。
一道刺骨的寒流炸开，空气瞬间冻结，无数冰粒四散飞溅。崔宇星本能地抬手格挡，可那股能量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它直冲上空，在平台中央凝聚成一个人影。
虚影。
半透明的身体，轮廓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无比——冰蓝色，和崔宇星的一模一样。
“崔宇星。”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崔宇星后退一步，掌心的冰雾几乎溃散。
“我是刘祖林。”虚影说，“你的源头，也是你的终点。你体内的系统，是我留下的遗产。你每一次共鸣，都在唤醒沉睡的数据。你不是偶然觉醒，你是被选中的容器。”
崔宇星喉咙发紧。
“你以为你在成长？”刘祖林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只是在完成我一百年前就开始的实验。当你集齐十二道真言刻痕，系统就会彻底激活，而你，将成为新世界的锚点。”
“我不需要什么遗产。”崔宇星咬牙，“我也不是谁的容器。”
“你会接受的。”刘祖林说，“因为拒绝的代价，是你身边所有人的消亡。林晚秋撑不了多久，她的血脉正在反噬。周砚之已经消失了，下一个就是你。”
崔宇星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体内的系统猛地一震。
不是提示，不是共鸣，是强行抽取。
一股庞大的能量从破碎的冰晶中涌出，被系统直接吸入。崔宇星脑袋一晕，膝盖一软，单膝砸在地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太阳穴。
左耳的耳钉开始发烫，越来越烫，直到皮肤灼痛。
他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金属，就感觉到裂纹。
一条细线从耳钉边缘蔓延开来，像玻璃被重物击中后的第一道痕迹。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迅速扩散。
系统失控了。
它不再只是记录和反馈，它在主动吸收，而且无法停止。那些涌入的能量带着杂质，混杂着祝武江临死前的执念、刘祖林的意志投影，还有更深的东西——冰冷、腐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情绪。
崔宇星想切断联系，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看见刘祖林的虚影在笑，看见祝武江的身体缓缓倒下，机械残骸坠入虚空，连一声回响都没有。
平台上的风停了。
时间好像也停了。
只有耳钉上的裂纹还在蔓延，速度越来越快。
他抬起手，想把它摘下来。
可手指刚碰到耳钉，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全身。
系统传来了新的信息。
不是声音，也不是文字，是一种直接灌进脑海的画面——
雪原深处，一座冰塔矗立在黑暗中，塔顶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冰晶，周围环绕着十二道光痕。
其中一个，和他左耳的耳钉形状完全一样。
画面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崔宇星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刘祖林还在看着他，嘴角挂着那种洞悉一切的笑容。
“你已经开始看见了。”他说，“别挣扎，继承它，掌控它，然后……成为我。”
崔宇星抬起头，盯着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
他张了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如果这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