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轧钢厂中高级工考的结果终于张榜公布了。结果不出所料,易中海、刘海中这两位七级老师傅,冲击八级工的尝试都落了榜。院子里的人得知后,反应倒也平静。八级工,那可是工人里头的状元,技术、经验、悟性缺一不可,哪有那么容易考上的?没考上,才是常态。大家伙儿互相宽慰着:“八级工?那得是祖师爷赏饭吃的本事!”“慢慢来,明年再试呗!”
前院李家,气压却有些低。李建国这次冲击六级电工也没能成功。李成钢端了杯水递过去:“爸,喝口水。六级电工本来就难考,您别太往心里去。”
李建国接过杯子,没喝,叹了口气:“唉,考不过就考不过吧。技术这东西,糊弄不了人,差多少火候,考试最清楚。咱自己心里也有数。”他倒是想得开,技术不过硬,怨不得别人。真正让他窝火的是侄子李成安。“倒是成安那小子!平时教的时候就不上心,这次一级电工考得也是磕磕绊绊,勉强才过关!这算什么?糊弄鬼呢!”李建国说着就来气,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李成钢知道父亲对侄儿寄予厚望,也了解李成安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只能劝道:“爸,您该教的都教了,该讲的都讲了,您问心无愧。成安他……这次可能是临场紧张,没发挥好。回头您再好好说说他。”他这话说得委婉,但父子俩心里都明白,根本不是发挥的问题。
就在这时,中院三大爷阎埠贵家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清晰地传了过来,打断了李家父子的谈话。
“爸!您讲讲道理!我好不容易过了一级木工,这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一块钱还没拿到手!您一张嘴就要我交二十五块给家里?那我存什么?以后怎么生养小孩啊?”是阎解成又急又怒的声音,嗓门扯得老高。
李建国和李成钢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李建国示意了一下,父子俩起身走到自家门口,隔着院子看向阎家方向。
只见阎家屋门口,阎解成脸红脖子粗地站着,三大爷阎埠贵则背着手,一脸“我这是为你好”的神情,慢悠悠地开了腔:“嚷什么嚷?没点稳重劲儿!你算算,你交二十五,自己还剩六块。你媳妇于莉那工资,不是还有十八块吗?”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儿媳妇于莉,“加一块儿,这不还有二十四块多吗?你们小两口,还没孩子,怎么就‘不够花’了?这账,算得明白吧?”
于莉被公公当众点出工资,还直接算计进了阎家的“总收入”,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不行。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跟公公算账?她一个新媳妇,哪有这个胆子和立场?
就在这僵持尴尬的当口,傻柱那混不吝的声音跟破锣似的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戏谑:
“哎哟喂!三大爷,您可真成!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隔着院墙我都听见了!算计儿子不够,连儿媳妇的工资都算计得这么清楚利索?啧啧啧,怪不得您家几个孩子,个个都精明透顶,这是家传的手艺,打小就练出来的吧?”
傻柱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故意冲着阎解成挤眉弄眼:“不过我说阎老大,你媳妇于莉同志这工资……十八块?不对啊,纺织厂一级工的工资补贴加一块儿,不该是这个数吧?”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噢——!明白了!怕不是……只是个临时工吧?啧啧啧,我说呢,阎解成你本事不小啊,能娶到这么漂亮又有‘工作’的媳妇儿,原来就是个临时工顶缸啊?哈哈!”
傻柱这番话,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瞬间把阎家人的怒火点炸了!阎解成气得浑身哆嗦,于莉更是羞愤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阎埠贵也绷不住了,脸色铁青。
“傻柱!你胡说八道什么!”易中海一看场面要失控,赶紧从屋里出来,摆出一大爷的架子,假模假式地劝架,主要对着傻柱,“柱子!你怎么说话呢!邻里邻居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你这孩子心眼不坏,就是这嘴巴忒那个……忒不饶人!快给三大爷道个歉!”
李建国和李成钢在自家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李建国低声道:“这老易,拉偏架也拉得太显眼了。” 李成钢没说话,眼神里也透着同样的意思——一大爷这心,偏到胳肢窝去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许大茂,这时抱着胳膊,凉飕飕地插话了:
“傻柱,你先甭管人家于莉是不是正式工。瞅瞅你自己个儿!人家阎解成好歹是娶上媳妇了,搂着媳妇热炕头!再看看你?都二十七八的老光棍了,连自己亲妹妹雨水都不爱搭理你!你还有脸笑话别人?”
这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傻柱最敏感的痛处!他“腾”地一下火冒三丈,眼睛都红了,三两步就冲到许大茂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孙子!你丫皮又痒痒了是吧?找捶呢?”
出乎意料,许大茂这次一点也不慌,反而笑嘻嘻地把脸往前凑了凑:“哟?怎么着傻柱?又想动手?来啊!照着这儿打!”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正好!让大伙儿看看你是怎么欺负人的,也让保卫科、派出所的同志评评理!怎么?又想进去蹲篱笆了?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傻柱被他这有恃无恐的态度噎得一怔,猛地想起什么,下意识地回头一扫——果然看见李成钢正站在自家门槛里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这眼神像盆冰水,瞬间把傻柱的怒火浇灭了大半。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蔫了。他不敢再看李成钢,只能冲着许大茂,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
“孙子!你……你给我等着!晚上出来尿尿……小心脚底下摔死你!”
易中海见傻柱没真动手,大大松了口气,生怕这愣头青再惹出祸事把李成钢招出来,赶紧上前一把拽住傻柱的胳膊:“行了行了!少说两句!跟我回屋!”连拉带拽地,把骂骂咧咧却又明显怂了的傻柱拖回了自己屋里。
一场风波,在傻柱被强行“请”走和许大茂得意的目光中,暂时平息。院子里,只剩下阎家人愤懑难平的低语和看客们各怀心思的眼神。李建国父子叹了口气,默默关上了自家的门。
就在阎家吵得脸红脖子粗、傻柱和许大茂剑拔弩张、易中海忙着拉偏架的时候,后院刘海中家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祥和”与激动之中。
院里震天的争吵声?刘海中压根儿没听见!或者说,就算有那么一丝嘈杂钻进了耳朵,也立刻被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的、比仙乐还动听的声音盖了过去——那是生产部主任和车间主任对他的肯定和“任命”!
今天下班,刘海中被两位主任特意留了下来谈话。这让他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要被批评。没想到,两位主任笑容可掬,对他的工作,尤其是带徒弟方面给予了高度评价。
“老刘啊,”生产部主任拍着他的肩膀,“厂里领导都看在眼里呢!你虽然那个…文化课成绩嘛,有待提高。但是!”主任话锋一转,语气充满赞赏,“你这手把手教徒弟真本事,那是实打实的!车间里就需要你这样能打头阵、能带着小年轻往上冲的骨干力量!”
车间主任也在一旁帮腔:“没错!你这教学经验,特别是实践这块儿,没得说!光天那小子要不是你盯着,能过二级?其他徒弟的三级四级,也有你一份功劳!”
刘海中听得心花怒放,腰板不自觉地挺得笔直,脸上努力绷着严肃,但那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接着,生产部主任说出了最关键的“任命”:“厂里研究了一下,决定发挥你的特长!给你加个担子,口头任命你为咱们轧钢厂锻工‘技术指导组’的组长!暂时呢,不涉及岗位级别变动,主要职责就是协助车间,重点带一带新来的和级别低的工人,把你的经验好好传授下去!”车间主任补充道:“放心,厂里不让你白干!每个月给你额外补贴两块五毛钱!”
两块五毛钱!还有“技术指导组长”这个响当当的头衔!
刘海中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没当场给两位主任敬个礼!他强压着激动,拍着胸脯保证:“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这个组长,我一定敬职敬责!”
回家的路上,刘海中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地,是云彩!什么七级工、八级工?那都是技术!他现在可是“官”了!虽然是个口头任命的、没级别的“组长”,但大小是个“长”啊!手下管的是一帮学徒和技术不够的工人!这可比单纯的技术工人有“领导范儿”!
一进家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二大妈。二大妈一听每月多两块五,也是喜上眉梢,连声说好。
刘海中哪里还坐得住?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径直走到家里那面有些模糊的穿衣镜前。镜子里映出他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的脸。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着生产部主任拍他肩膀时的神态和语气。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挺胸收腹,刻意压低嗓音,模仿着领导的口吻:
“嗯…同志们!这个技术啊…关键在于实践!光看书本…那是不行的!(停顿,模仿主任拍肩的动作)要像我们这些老工人一样…(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把!手!地教!”
他又换了个角度,想象着面对一群学徒:
“你们…要用心学!(手指虚点着镜中的‘学徒’们)不要怕苦怕累!我这个组长…(满意地咂摸了一下‘组长’两个字)会严格要求你们!要把咱们锻工的技术水平…搞上去!”
他反复练习着不同的表情和腔调,时而严肃,时而语重心长,沉浸在扮演“刘组长”的角色里无法自拔。镜子里那个挺着肚子、努力模仿官腔的胖子,在他眼里充满了权威的光芒。
至于前院阎家为了交钱爆发的争吵,傻柱和许大茂的互相揭短,易中海那蹩脚的调解……这些鸡飞狗跳的动静,此刻在刘海中的世界里,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微不足道。
什么阎解成的三十一块钱工资?什么于莉是不是临时工?什么傻柱娶不娶得上媳妇?统统比不上他“刘组长”每个月那两块五的津贴和镜子里那个威风凛凛的身影重要!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到了车间,怎么摆出“组长”的派头,怎么开始履行他“技术指导”的光荣职责。这小小的四合院里,此刻只有他刘海中的“仕途”才是天大的事!他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自以为是的“领导讲话”,仿佛整个后院都成了他发号施令的礼堂,外界的纷扰,丝毫扰不了他这“官升一级”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