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聿虽然被“江月娘”折腾得不行了，但是在罗谦面前，他还是不自觉地端起了长辈架子。
“罗谦！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罗谦都气笑了，“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罗家祠堂因为你被雷劈了！祠堂和祖宗牌位都被烧的一干二净。祖母和父亲被江月娘吊起来抽打，祖母摔伤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父亲连门都不敢出。理国公府现在就是京城人的笑话！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竟然还敢以长辈自居！
你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还莫名出现在箱子里，因为你，我堂堂理国公嫡长子，现在都沦落到坐大牢了！你睁大你那只独眼好好看看，我们在牢里呢！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风光无限的罗四爷吗？你把我们都害惨了！理国公府百年基业都毁在你手里了。”
罗谦越说越气，但他又不敢对罗聿动手，那毕竟是长辈，他担心殴打长辈会给自己增加罪名，只能边骂边呜呜哭。
侍卫首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竟然觉得坐牢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罗聿被骂得回神，睁着独眼努力四下打量，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绝望起来。
刚刚没完全醒过神，这会是真的都记起来了！他被江月娘掳走，被绑在树上，被蚂蚁咬、蜜蜂蛰，被老鹰啄瞎了一只眼，被斩断双手，被穿了琵琶骨，几天水米未进，而他竟然没死。
可见江月娘怨气多深！她不光想要他死，还想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就像他当初对她做的那样。
他用江月娘一条命把自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冷血动物，只有抛弃不必要的情感，才能在官场上所向披靡。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人物，竟然会有这样的机缘，她的灵魂竟然可以重返人间，还具备了超乎寻常的能力。
她凭什么！国公府那么多死去的先辈，竟然还抵不过一个小小的江月娘吗？
罗聿闭上独眼，心里思绪翻涌。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了江月娘的手里，确切地说，是栽在了江月娘鬼魂的手里。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会对她下手了。
“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国公府其他人无关，只要惩罚我一人就行了，国公府不会受牵连。宫里有丽妃娘娘和小皇子，我在陛下面前多少还有几分薄面，只要我一力承担所有罪责，理国公府不会有事。”
罗聿嗓音嘶哑，话说的很慢，但思维还算清晰。
罗谦哈哈大笑，“你这样说，难道你还觉得自己特别无私、特别高尚吗？是不是还想让我们对你感恩戴德？你在陛下面前有几分薄面？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又哭了，“你出事第二天，皇宫就出事了。武德司那群寻人使全都被杀了。除了江月娘来复仇，还有一个先太子妃出来复仇。陛下已经几日不曾上朝了，你觉得自己在他那儿还有薄面？”
说不定陛下会迁怒理国公府。要不是江月娘打头，说不定就不会有李薇复仇这回事。他肯定会把责任都怪到罗聿身上，顺便迁怒理国公府。
要是陛下自己自身难保，他玩完之前一定会先把理国公府给除了！
罗谦又说：“说什么国公府不会有事？那我为什么会在牢里？国公府祠堂为什么会被雷劈？我们所有的财物都变成了泥土和石头。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事！”
罗聿完全被这些消息震懵了。他只知道自己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不知道外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罗谦说的可能是真的，理国公府大概真的要完！而他罗聿，就是罗家的罪人！
罗聿爬起来，跪在地上，一遍磕头一边大喊：“我认罪！我有罪！江月娘，我错了，我错了！要杀要剐都随你，就算要把我凌迟我也认了，哪怕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也行，这都是我的罪孽，和我罗家其他人无关，求你放了他们！求你放了他们！
我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来赎罪。江月娘，你快出来！你出来听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和我的家人无关。求你放了他们吧。”
他喊得“真心实意”，就连罗谦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方竹音更是心疼不已，“四爷，你别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罗聿这么卑微、这么落魄，她心里竟然泛起了真心实意的心疼，好像罗聿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就应该意气风发，就应该步步高升，就应该人前显贵，就应该飞黄腾达。
他应该做她的靠山，而不是跪在京兆府大牢里，对着一个小人物的鬼魂磕头求饶！
监牢里发生的事情，看守他们的狱卒自然都听到了。他们如实将情况汇报给京兆尹。
京兆尹据此推断，罗聿失踪又出现的事，罗家人应该是真的不知情。但他也没打算立刻放人，还想着再观察观察。
罗聿出现在箱子里，应该是江月娘的手笔，也就是说，江月娘不光要收拾罗聿，还想借机收拾理国公府一干人等。
他们现在的任务不光是要还江月娘一个迟来的公道，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要满足江月娘的心愿，好让她尽快消除执念，离开人间，回到地府去投胎。
京兆尹感慨，之前办案要揣摩上意，现在竟然要揣摩鬼意了，这个官真是越来越不好当了呀！
***
当天夜里，元初先是夜探京兆府大牢，把牢里关押的四个人全都抽了一遍，又去了趟皇宫，变身“李薇”，把皇帝也吊起来抽了一遍。
她和皇帝的仇，就跟她和理国公府的仇差不多，这两个都是罗聿的靠山，都是罗聿为所欲为的底气和资本所在。
要不是皇帝让罗聿暗中查访先太子后人下落，还给了他一批人随时供他调遣，罗聿想要灭章家满门还是有点难度的。
没有人不怕鬼，还是已经现身的真正的鬼，皇帝身边人虽然多，但是还真没人抢着上来保护他。大家一个个都老实安静得很。
和尚们快速念着佛经，想要对元初发动佛法攻击。
嘴巴都快磨出火星子了，攻击力依旧是零。
后宫嫔妃们全都关紧了自己宫殿的大门，这几天都不争宠了，也不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偶遇皇帝了，保命要紧。
她们之中有的人甚至连皇帝死了该对外做出什么表现都想好了。
皇帝本人都忘了挣扎。
之前李薇潜入武德司杀人，他没有亲眼看见，这回他亲眼看见了，他就明白，李薇是不会放过他的，亲手打死他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