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黑森林地下深处。
科幻感十足的纯白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昂贵的设备被粗暴地扫落在地,闪烁着电火花的断裂电缆如同垂死的毒蛇,在布满玻璃碎屑的地面上抽搐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压抑。
蓝棠音就站在这片废墟的中央。
她身穿一袭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裙,裙摆如同凝固的黑夜,与周围纯白的环境形成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她的脸色冰冷,眼中怒火熊熊,但那怒火并非源于歇斯底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将一切冻结的寒意。
对陈光和苏琳溪的逃脱,她感到的并非是计划失败的挫败,而是一种本质的愤怒,也是被冒犯的怒意。就好像一个正在棋盘上享受着完美布局的棋手,却被两颗不听话的棋子自行跳出了棋盘,毁掉了整场戏剧。她精心编写的故事,没有按照她预设的情节上演,这才是最让她无法容忍的。
“陛下……”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德国科学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叫克劳斯,是这个地下王国里极出色的神经科学家之一。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生怕踩到地上的玻璃碎屑发出声响,惊扰到那个正处于怒火边缘的女人。
“有事?”蓝棠音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克劳斯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手中的平板电脑因为主人的紧张而微微颤抖。他用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颤抖着报告:“陛下,‘主体’的神经信号……已经与义体完全同步,最后的组合测试……完成了。”
那股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寒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融化般散去。
蓝棠音缓缓转过身。
她的怒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更加不安的、混合着狂热与期待的微笑。那微笑如同在纯白雪地上绽放的黑色曼陀罗,美丽而又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带我去看。”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但克劳斯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急不可耐。
“是,陛下。”克劳斯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在前面引路。
他们穿过几道厚重的、多重验证的合金门,进入了整个实验室最核心的区域。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教堂般空旷的圆形房间,被一道巨大的环形玻璃墙隔开。房间中央,柔和的白色灯光下,静静地立着两个巨大的透明圆柱体。圆柱体中充满了淡蓝色的、不断冒着细微气泡的生物营养液,如同两座盛着奇异标本的玻璃棺椁。
而在那两座“棺椁”之中,赫然悬浮着两颗完整的人类头颅。
一颗属于一个面容儒雅、带着学者气息的中年男人,即便他闭着眼睛,眉宇间仍留有一丝温和与坚毅。他正是苏琳溪的父亲,苏文清。
另一颗则属于一个面容冷峻、眼神凌厉的男子,那是蓝棠音最忠诚的部下,为了保护她在归墟基地化为灰烬的蓝景渊。
他们的头颅被完好地保存着,无数精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生物电极线路从他们的颅骨后方延伸出来,穿过营养液,连接到旁边充电基座上两具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充满力量感的钢铁合金身体上。那两具义体拥有着完美的人体线条,肌肉的轮廓被设计得恰到好处,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感,与营养液中那脆弱的头颅形成了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对比。
他指着旁边监视器上一排排飞速滚动的脑波图和数据流,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骄傲:“陛下,您看。通过我们开发的脑机接口协议,‘主体’的脑电波非常稳定,突触信号到运动指令的转化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八。这意味着,他们思考的速度,就是义体行动的速度,几乎没有任何延迟。”
蓝棠音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数据。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那颗属于自己丈夫的头颅上。
她缓缓走到浸泡着苏文清头颅的圆柱前,隔着冰冷的玻璃,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了上面。她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仿佛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二十年了,文清。”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爱人低语,“我等了你二十年。”
就在她的手掌与玻璃接触的那一刻,旁边那具属于苏文清的机器人义体,双眼猛地睁开!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瞳孔中闪烁着的,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蓝色电子光。义体的金属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机括声。
“欢迎回来,我的爱人。”蓝棠音看着那双蓝色的电子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更加诡异。
接着,她移开手,走向了另一个圆柱体,属于蓝景渊的那个。她没有去触碰玻璃,只是静静地站着。
与蓝景渊头颅相连的那具机器人,也随之睁开了双眼,同样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蓝色光芒。它如同一个最忠诚的卫士,在等待着女王的指令。
“克劳斯。”蓝棠音开口。
“在,陛下。”
“他们的记忆,都还在吗?”
“是的,陛下。”克劳斯恭敬地回答,“我们完整地保留了他们死亡前的所有记忆数据。只是……为了确保脑机接口的绝对稳定,我们暂时屏蔽了他们的情感模块。现在的他们,是纯粹理性、只知服从命令的……完美战士。”
“很好。”蓝棠音满意地一点头。她不需要他们的情感,她只需要他们绝对的忠诚。
她缓缓踱步,走到两具已经苏醒的机器人面前,如同在欣赏自己最杰出的艺术品。
“陈光,苏琳溪……”她轻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以为逃走了,游戏就结束了吗?”
“不,我亲爱的孩子们。”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响,带着一种近乎神明的、俯瞰众生的傲慢。
“现在,我的丈夫,我最忠诚的骑士,都已经从死亡的国度归来。”
“我们的帝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