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沙子,吞咽都带着刺痛。南边山溪彻底干涸,简易蒸馏器那点可怜的产出,连给重伤员润湿嘴唇都显得捉襟见肘。队伍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而焦躁,连那挺修好的步枪和清点整齐的工具都无法驱散这股弥漫的恐慌。
李云龙舔着干裂得起皮的嘴唇,感觉嗓子眼都快冒烟了,他烦躁地踱着步,最后眼巴巴地看向林烽,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老林……老弟……哥哥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肚子里那点存货都快成咸菜干了……你这聪明脑袋瓜,快再转转,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真让大伙儿渴死在这破镇子里吧?”
林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嘴唇苍白,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再次掏出那个宝贝笔记本和原身留下的那份简易得可怜的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原身的记忆碎片和自己的地理知识进行分析。
“连长,你看,”林烽指着地图上镇子西北方向的一片模糊区域,“根据原……根据我之前的了解,还有老乡零星的描述,这个方向,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有一片废弃的老煤窑区。”
“煤窑?”李云龙凑过来,看着那抽象的地图,眉头拧成了疙瘩,“那玩意儿黑乎乎脏兮兮的,能有水?”
“直接饮水可能没有,”林烽解释道,“但煤窑往往深入地下,避开日晒,内部湿度相对较大,有时候能找到渗水点或者少量凝结水。更重要的是,废弃的煤窑巷道复杂,干燥、避风、隐蔽性好,非常适合作为临时隐蔽所,既能躲避敌军地面搜索,也能一定程度上规避飞机侦察。而且空间大,可以存放我们这些来之不易的物资和‘宝贝’。”他特意看了一眼那挺重机枪和两门迫击炮。
李云龙摸着下巴,思索着:“嗯……说得有点道理。总比待在这破镇子里干耗着强,这地方现在要水没水,还他妈可能被白狗子摸过来。躲进山里,确实更稳妥些。”但他随即又犯了难,“可这荒山野岭的,地图画得跟鬼画符似的,谁认识路啊?别没找到煤窑,再把大伙儿带迷路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连……连长,林顾问……俺……俺认识那边的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童子军里那个最瘦小、外号叫“小豆子”的孩子站了出来,挺着小胸脯,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眼睛却很亮。
“你?”孔捷有点不信,“小豆子,你可别吹牛,这可不是去林子里掏鸟窝。”
小豆子急了,脸涨得通红:“俺没吹牛!俺老家就是那边山里的!俺爹以前……以前就在煤窑背过煤!俺小时候跟俺娘去给俺爹送过饭,走过好几趟呢!后来……后来窑塌了……死了人……就废了……”说到最后,孩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随即又倔强地抬起头,“那林子俺熟!哪儿有近道,哪儿能躲狼,俺都知道!”
李云龙看着这个还没步枪高的孩子,又看看林烽。林烽蹲下身,平视着小豆子,温和地问:“小豆子,你说的是真的吗?从这儿往西北走,大概一天,真的有个废弃的煤窑?路上有能临时取水的地方吗?”
小豆子用力点头,眼神坚定:“真的!林顾问!俺认得路!路上要经过一个叫‘野猪洼’的地方,那儿有个石头缝,常年渗水,虽然不多,但肯定比这儿强!就是……就是得走快点,不然天黑前到不了下一个能歇脚的石洞。”
野猪洼?渗水?李云龙和林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有明确的目的地,有熟悉路线的向导,路上还有可能的水源点!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好小子!”李云龙大喜,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差点把小豆子拍个趔趄),“没想到咱们队伍里还藏着个小活地图!行!老子信你!这次就让你当先锋官!给咱们带路!”
小豆子被连长拍了肩膀,还封了“先锋官”,激动得小脸放光,立刻挺直腰板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林烽也笑了,补充道:“小豆子,路上你多留心,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石头或者植物,有时候它们也能指示水源。赵队长,麻烦你给大家分一下最后那点水,优先保证伤员和小豆子。其他人,检查装备,特别是装水的家伙,经过野猪洼时尽量补充。王师傅,周师傅,那些工具和宝贝零件一定要捆绑结实,别颠簸坏了。老周,修好的枪也检查一下。”
命令一道道下达,队伍再次高效运转起来。虽然依旧口渴难耐,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士气恢复了不少。
李云龙看着忙碌的众人,凑到林烽身边,低声说:“老林,可以啊!又是分析地图,又是发掘人才!连娃娃兵都能让你用出花来!老子现在是真服了你了!以后这找路看风向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林烽苦笑一下:“连长,您就别捧我了。现在只是有个方向,能不能找到水,能不能安全到达,还都是未知数。”
“怕个球!”李云龙一挥手,“有方向就比干等着强!老子相信你,也相信小豆子!走吧!”
队伍再次开拔,这次的目标是西北方向的废弃煤窑。小豆子果然对山路极其熟悉,带着队伍在密林中穿梭,尽量选择好走又隐蔽的路线。他就像一只灵活的山羊,在前面引路,时不时还停下来等等后面的大部队。
果然,在下午时分,队伍抵达了小豆子所说的“野猪洼”。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壁底部,真的有一道细小的山泉渗流出来,在底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水量虽然不大,但水质清澈!
“水!真有水!”战士们发出惊喜的欢呼,虽然纪律让他们没有一拥而上,但眼中都充满了渴望。
李云龙亲自安排,让伤员和女同志先取水,然后其他人轮流用小碗、水壶甚至树叶小心翼翼地接水饮用。那甘冽清甜的泉水,如同玉液琼浆,滋润着几乎快要冒烟的喉咙,也重新点燃了队伍的生机。
补充了少量但至关重要的水分后,队伍继续前进。小豆子果然守信,在天黑前,将队伍带到了一处背风的、干燥的石洞。虽然不大,但足够大部分人挤着躲避寒风。
点燃篝火,烤着冰冷的干粮,喝着省下来的水,听着洞外呼啸的山风,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今天,他们不仅摆脱了追兵和可疑的探子,找到了技术人才,修好了枪,更重要的是,找到了水源,并且有了一个明确的、可能更安全的落脚点目标。
李云龙嚼着硬邦邦的干粮,看着蜷缩在火堆旁已经睡着的小豆子,对林烽感慨道:“嘿,这小豆子,还真是个福将!等到了煤窑,老子得赏他块大肉干!”
林烽也微笑着点头。然而,他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废弃的煤窑……那种地方,真的会只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理想避难所吗?原身的记忆里,关于那片区域的印象似乎非常模糊,甚至带着点本能的抗拒……那黑暗的、深不见底的巷道里,除了可能存在的渗水和干燥,会不会还藏着别的什么被遗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