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的眼眸注视了一会儿跟前那双盈满不快的双眸,随后握住了那只还在水中不安分撩动着的手。
“是为夫思虑不周,将岁岁想得,太……”
他斟酌了一下,继续道:“脆弱。”
姜岁不轻不重地哼一声,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夫君原本不告诉我也就罢了,竟然现在也还想要瞒着我……分明是看不起我。”
裴执聿力道不大但恰好将人禁锢着,又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让她的身子也更凑过来了些。
如此,他更清晰地看清了她眸中神色。
确认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畏缩后,他才稍稍放心,恢复了带着点轻佻的漫不经心:
“是是是…可我也没想到,夫人会这般英勇。”
姜岁眨眨眼,忽然道:“夫君,你教我一些吧。”
裴执聿唇角微顿,漫不经心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他没问什么,只是看着她,等候她下文。
姜岁果然继续道:
“夫君教教我,伤在哪里会最疼,哪里又是最脆弱的地方……若是日后回到长安,遇上什么难题,我也还能有些应对之策,如何?”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裴执聿想了想,之后两人分开,虽然他会安排人护她,可自己不在,到底不能完全放心。
若岁岁会些防身的功夫,好歹也多一点自保的手段。
至于她的目的是否真就这一样……裴执聿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但姜岁的提议,他向来会尽量满足。何况现在,至少她不是要亲去刑狱看一看,已然不错。
于是他欣然同意:
“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岁岁,你不妨去找二姐,让她顺带再教你些简单的功夫?”
同为女子,姜朝的路数显然会更适合她一些。
“这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那就还是为夫教你吧。”
裴执聿几乎没多劝说,就将“活”又揽了回来。
姜岁眨眨眼,刚想说自己是否被他下了个不大不小的套,眼前人却忽然从水中哗啦站了起来。
水珠断线似的顺着他周身滚落,留下一道道蜿蜒水痕,滴滴答答地又流入浴桶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洗室内朦胧的水汽仿佛将这具躯体半遮半掩得更加如玉如琼,仿佛精心雕琢而成,从宽阔肩背到窄瘦的腰身,似一幅徐徐展开的壮阔山水图卷。
姜岁被他忽然起身拽得也不得不站了起来,但因突然,脚下趔趄了一下,本就前倾的身子更往前栽,直接栽进裴执聿此时湿漉漉的怀中。
她身前衣衫,不出所料被他身上地水珠弄湿,留下无数斑点水渍;而浴桶也被她撞得震了一下,里头的水随之震出一圈涟漪,似乎还跟着溅出一点,往外又泼洒出几滴。
姜岁低低“呀”一声:“夫君,你做什么?”
裴执聿的唇角,不甚明显地往上挑了些,随后懒洋洋道:
“夫人不是想学吗,为夫觉得现在,便可以简单教一些。”
姜岁尝试挣脱的动作顿了顿。
裴执聿还在继续“苦恼”道:
“只是夫人这衣衫湿了,最好尽快换掉……可惜为夫刚沐浴完,被夫人这一贴,还得再洗一遍才好。”
“对了,夫人的月信……是不是结束了?”
姜岁:……
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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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执聿的“弱点教习”,就这么在之后几日冠冕堂皇地进行下去。
大营此处,自捉住那名商贾之后,便更加强了城中巡防,以免还有类似漏网之鱼。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除了被捉的这人之外,暂时没了别的动静。
西北渐渐进入了随着寒意而来的肃静,但长安却难以平静。
随着年关还有约莫两月余到来,京中的事务越发繁多,随之而来的,就是各方隐隐躁动起来的势力。
皇子间的斗争,在龙椅上的帝王越发不理事中更加激烈起来。
若说先前还是隐匿在暗流中的,现在,则似乎都更加明目张胆了起来。
赵晟更是不怎么避讳与皇城司的关系,但大多人对此敢怒不敢言。
老皇帝似乎乐见于朝臣们对这现在被宦人把控的皇城司又畏惧又厌恶,厌恶,就意味着不会另外发展势力,甚好。
至于现在朝中,隐隐有老二独大的趋势吗……
老皇帝没多思考,就又把那个自己先前丢到一边的四子提了出来,顺带还点了点已经“闲适”许久的六子。
被重新委派事务,赵逸也没什么欣喜之色,平静地谢恩后,就离开了福宁殿。
赵辰从后头追出来。
“四哥。”
赵逸停了停,回首微微致意:“六弟有何要事?”
赵辰面上无甚表情,走近之后,将赵逸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唇角才慢慢出现一个淡淡的讥讽弧度:
“四哥,你还是这么老好人,总帮着收拾烂摊子。”
他甚至有些恶意地挑拨着:
“四哥这么尽心尽力,谁记得呢?呵,需要了就拎出来,不需要就一脚踢开。他只会因一点小事就猜忌你,其他人更是视你为眼中钉。你这般吃力不讨好,意义何在?”
显然赵辰未必是对赵逸真有什么不满,更多的是在指桑骂槐而已。
仗着现在老皇帝身子不好,宫中已不似从前,他说话也不怎么顾忌了。
赵逸眼底闪过了然,等自己这六弟发泄完后,才接话道:
“他人的想法我无法决定,我能决定的,便是自己的手中事。”
“六弟,父皇既然与你事做,也不必辜负父皇的良苦用心才好。”
他到底没忍住,替赵辰找补了一下。
赵辰听到这句话,神色显然更阴沉几分,但也没真的在内禁之地反驳此言。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言尽于此,赵逸也没心力开解一位钻牛角尖的弟弟。这种事情,也只有自己能解决了。
眼下,随着皇帝重新下达事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了。
但愿西北那边,也有了什么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