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开,短暂的眩晕过后,是彻骨的冰寒。
林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录音设备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空白的记忆,被提前三个月录下的“样本”,这一切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人生剧本死死攥住。
他不是棋子,更像是早就被摆在实验台上的标本。
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陈旧的木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尘埃混合的味道。
随机?
巧合?
这些词汇此刻在他脑海中显得无比可笑。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而他,就是那头被步步紧逼,诱入陷阱的猎物。
第二天,天色刚亮,林羽便像往常一样打开了五金铺的大门,开始整理那些积压了数年的《木叶夜话》档案。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做着枯燥乏味的归档工作,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他没有去查阅那些故事,而是直接侵入了“静听屋”后台的加密数据库——那是他为自己留的后门。
近十年,所有参与者的情绪波动数据,那些被量化为波峰与波谷的喜怒哀哀,此刻正化作瀑布般的数据流,涌入他自研的声纹关联模型中。
模型开始疯狂运算,cpU风扇发出低沉的嘶吼。
林羽死死盯着屏幕上逐渐生成的热力图,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几分钟后,一个诡异的规律赫然呈现在他眼前,像一道猩红的伤疤。
每当数据流中出现“母亲”、“童年”、“歌声”这类关键词时,对应说话者的语言感染力便会瞬间突破阈值,呈现出指数级的增长!
更可怕的是,这种异常的感染力会像病毒一样扩散,轻易就能勾起其他听众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共鸣与追述。
这不是共情,更像是一种被精准植入的“情感后门”,一个只要念出咒语就能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林羽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普通的心理学技巧绝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是一种超越常理的、被预设好的精神污染!
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店铺,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金色。
林羽从工作台下取出一个伪造的音频播放器,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经过处理的、带着哭腔的男声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内容是他精心编造的,关于自己如何被家族无情抛弃、童年颠沛流离的“悲惨往事”。
他将音量调到恰到好处,既能让路过的人隐约听见,又不至于显得刻意。
做完这一切,他便坐回柜台后,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
夜幕降临,当晚钟敲响第八下时,铺子的门被推开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竟先后有三位客人以买东西为借口,主动向他倾诉了自己类似的经历。
他们的情绪激动得近乎失控,仿佛积压多年的痛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羽表面上温和地倾听、安慰,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不停地锁定着他们。
他不动声色地记录下他们每一次不经意的眼动轨迹、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频率。
数据被实时传入他藏在桌下的微型分析仪。
当第二个人讲述到高潮时,分析仪的屏幕上,两道红色的警示瞬间亮起——短暂的瞳孔急剧扩张,以及,与他播放的伪造音频背景脑波频率高度同步!
这是最典型的集体精神诱导前兆,是宇智波一族写轮眼催眠术的基础理论模型!
林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很清楚,鼬早已放弃了这种大范围、无差别的精神干涉术。
那么,是谁?
是谁还在延续并滥用这套禁忌的机制?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林羽没有片刻停留。
他关上店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木叶村深沉的夜色里。
他再次潜入了那座高耸的钟楼,来到最底层的维修间。
上一次找到的碳化阵列残片被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上面还残留着被烈焰灼烧过的痕迹。
接着,他拿出了母亲唯一的遗物——那个小巧精致的八音盒。
他将残片与八音盒内部的黄铜共鸣腔体用特制的导线连接起来,然后,轻轻拧动了发条。
清脆悦耳的摇篮曲再次响起,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
当乐曲进行到第三段,那个最熟悉的旋律回荡在密闭空间时,奇迹发生了!
接入共鸣腔体的碳化残片表面,那些焦黑的纹路中,竟凭空浮现出一行行极其微弱的银色文字,如同月光下的磷火。
“初始协议:守护而非控制。”
字迹娟秀而有力,与母亲笔记上的字体风格一模一样!
林羽瞳孔骤缩,呼吸在这一刻近乎停滞。
所有的线索在瞬间被串联、贯通!
母亲……当年她根本不是在研究什么精神控制武器,恰恰相反,她是在研究一种能够对抗精神操控的反制系统!
一个能让普通人通过特定的“语言”和“声音”自发觉醒,从而摆脱瞳术奴役的守护协议!
而他,林羽,本该是这套系统的第一个守护者,而不是现在这个被篡改后的“反派任务”的囚徒!
是谁,偷走了母亲的研究成果,并将其扭曲成了如今束缚他的枷锁?!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恸席卷了他。
他彻夜未眠,回到店铺后,将所有的线索、数据图表、推论全部钉在墙上,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在他面前铺开。
录音带、静听屋、情感触发器、瞳术前兆、母亲的遗物……最后,他站在这面错综复杂的线索墙前,拿起一支红色的笔,在图谱最中央,重重写下四个字:
还音于民。
他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战争,从来就不是忍者间的打打杀杀,而是话语权的争夺。
是谁有权定义“什么是正常”,是谁的声音“应该被听见”,而谁,又该被永远地沉默。
现在,游戏规则该变一变了。
轮到他,来重新设定这一切。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名睡眼惺忪的送报少年骑着单车路过五金铺,熟练地将最新一期《木叶夜话》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报纸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惊醒了刚刚靠在椅子上假寐的林羽。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弯腰捡起报纸。
习惯性地翻开目录,他的目光却陡然凝固。
在那一排排熟悉或陌生的文章标题中,一个署名为空白的文章标题,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关于一个被删除的任务》。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颤抖着翻到那一页,文章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冷的烙铁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E07号测试体今日首次拒绝执行指令。”
林羽盯着那篇匿名文章,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仿佛要将每一个铅字都从纸上抠下来,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怖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