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彻的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划过,屏幕上,一道规律的波峰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是一种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共振,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每隔七小时,准时出现一次。
他将数据与母株关闭后的“静默波段”进行比对,结果令他背脊发凉——频率完全一致。
这不是无意义的能量残留,这是某种残存的意志,正在尝试与现实世界建立新的锚点。
而那个锚点,无疑就是听证廊中那张诡异的空椅。
他立刻冲进林羽的临时办公室,语气急促:“必须派人驻守听证廊,二十四小时轮换!那个系统在尝试重新连接,目标就是第十席。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利用这个机会,无论是真心忏悔还是假意表演,一旦有人与它产生共鸣,后果不堪设想!”他担心,会有人利用这把椅子煽动民意,塑造一个新的、不可控的“神”。
林羽正擦拭着一把短刀,动作沉稳,仿佛没听到风间彻话语里的惊涛骇浪。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如水:“让它空着。”
“什么?”风间彻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它空着。”林羽将短刀归鞘,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彻,我们摧毁了一个强权,不是为了建立另一个。谁想坐上那张椅子,博取同情,或是窃取权威,都得靠自己堂堂正正地被所有人‘看见’。我们不当守门人,只当见证者。”
风间彻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明白林羽的意思,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人心向背,赌的是真相在阳光下终将战胜阴谋。
第二天清晨,预想中的闹剧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悲情方式上演。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早已过时的忍者服,步履蹒跚地走到第十张椅子前,重重跪下。
他曾是“清洗行动”中最忠诚的执行者之一,双手沾满了同胞的血。
人群自发地围拢过来,窃窃私语。
“我错了……”老忍者浑浊的泪水滚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我烧过你们的房子……我奉命行事……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里面还有孩子!”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把镶嵌着家族徽记的佩刀,双手高高举起,“这是我们家族传承四代的荣耀,今天,我把它献祭于此,只求……只求能让我心安!”
说着,他就要将刀插入椅子下的石缝。
然而,就在刀尖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椅子基座周围,那些早已枯死的藤蔓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间活化,化作数道灰黑色的触手,迅猛地缠住刀身,猛地向外一弹!
“铛!”
佩刀被远远地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那第十张椅子,依旧黯淡无光,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老者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呆呆地望着那把被拒绝的刀,脸上血色尽失。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议论:“看到了吗?它不接受。”“不是跪下来哭,求得原谅,就能坐上去的。”“这把椅子……有自己的意志。”
暗处,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敏锐地察觉到,村子里几股旧势力的高层正蠢蠢欲动,他们看到了这张空椅背后蕴藏的巨大能量,试图将其塑造为新的权威象征,一个可以被他们暗中操控的“民意神只”。
他不能让历史重演。
几道影子无声地从他身边散去,悄然融入人群。
当天下午,一份由数位在清洗行动中失去亲人的平民代表联名签署的提议被递交到了火影大楼:“第十席不应属于任何个人,它代表着所有逝去的亡魂。我们提议,每年清明节,由全村民众投票,选出那位‘最不该被遗忘之人’的姓名,将其刻印于椅背之上,让他(她)作为一日见证者,警示后人。”
这个提议瞬间点燃了舆论,它巧妙地将椅子的所有权从“个体”转向了“集体记忆”,几乎无法反驳。
就在几大长老家族准备将计就计,借机推出自己家族的“英雄”作为候选人时,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木叶村内,那九处作为母株延伸的分殖花株,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猛然绽放。
惨白的花瓣层层舒展,花蕊中心投射出统一的光影。
那并非惨烈的战争场面,也不是逝者的悲鸣,而是一段尘封的影像——许多年前,林羽的家族会议上,那个年轻而孤傲的身影正对着满堂长老,声音清越而坚定:
“你们怕的不是我说真话,是怕有人听见。”
话音落,九朵巨花瞬间枯萎,影像消失。
整个木叶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所有人都明白了,系统残存的意志,或者说那张椅子,再次表达了它的态度。
它拒绝被代表,拒绝被定义,它要的是最原始、最不受操控的“声音”。
原定讨论提议的会议,被迫无限期搁置。
风波之中,林羽悄然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来到止水的墓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块新刻的木牌立于碑侧,上面只有四个字:“不必复仇”。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去。
归途中,他路过新建的孤儿院,里面传来孩子们稚嫩的排练声。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孩子们正在排练一出新剧目,名叫《那天之后》。
剧情很简单,讲述一名参与了屠杀的根部忍者,在之后的每个夜晚,都梦见一个被他杀害的小女孩为他递上一颗糖。
日复一日,他终于在无尽的温柔中崩溃,主动走到阳光下自首。
林羽站在树荫下,听了很久很久。
风间彻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上一瓶水。
“真正的清算,”林羽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不是把高高在上的人拉下来,踩在脚下。是让每一个人,都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黑暗里发生过什么。”
当夜,前所未有的奇景出现在木叶上空。
听证廊中,那张始终沉寂的第十张椅子,第一次主动亮了起来。
它没有散发出邀请任何人入座的光芒,而是将一道凝练的光束直射夜空。
光束在云层之下缓缓散开,最终,拼出了一行震撼所有人的巨大光影文字:
“下一个讲故事的人,你在哪?”
全城可见,彻夜不息。
火影大楼的顶层,三代火影猿飞日斩推开窗,静静地望着那行天幕上的问句。
良久,他抬起手,默默取下了自己肩章上那枚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木叶徽记,放进口袋。
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朵用白布手工缝制的简朴小花,别在了原来徽记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遥远的边境,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村落祠堂内。
一个名叫稔的青年独自站在潺潺的溪水边,月光勾勒出他落寞的轮廓。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纸页,上面是木叶的标记,却没有任何寄信人的信息,像一张匿名的选票。
纸上,只有一个用最简单的字体印刷出的问题:
“你愿意为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流泪吗?”
下方是两个选项:愿意,不愿意。
稔的笔尖悬停在纸页上空,良久,良久。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张模糊而痛苦的面孔,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笔尖重重落下,在“愿意”二字上画下了一个决绝的圈。
就在落笔的瞬间,那张选票“轰”的一声,在他手中化作一捧温暖的飞灰,没有丝毫灼痛感。
灰烬随风而起,凝成一股细流,坚定地朝着木叶的方向飘去。
风间彻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面前的屏幕上,一条新的数据流刚刚汇总完成。
他死死盯着那条陡然飙升的能量曲线,喃喃自语:“奇怪……过去七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