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讯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却并未压垮他,反而让他卸下了最后一份伪装的温情。
林羽的指尖在通讯器上冰冷地敲击,一行决绝的命令发送给了风间彻:“计划变更,启动‘灰碑燎原’。”
风间彻的回应几乎是秒回,只有一个字:“是。”
所谓的哥哥不想赢了,不是认输,而是那位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选择用自己的终结来换取弟弟眼中的“和平”。
但林羽要的,从来不是这种被施舍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虚假和平。
他要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清算。
“灰碑燎不可怕,可怕的是燎原。”林羽轻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遍布全城的白色花海,那株巨大的母株,在接到指令的瞬间,开始了疯狂而有序的分裂。
九朵最强壮的子株被剥离,它们不再是简单的信号接收器,而是被赋予了部分母株共感能力的微型中枢。
风间彻和他手下最精锐的“播种人”,如幽灵般穿梭在木叶的夜色中。
第一株,被植入了警务部大楼顶端的旗杆底座。
从此,每一个敬礼的警备队员,每一次升起的木叶旗帜,都会无声地滋养着一段被埋葬的记忆。
第二株,融入了忍者学校的钟楼。
那悠扬的钟声,不再仅仅是上下课的讯号,更成了唤醒沉睡灵魂的安魂曲。
第三株,悄无声息地攀附在木叶医院太平间冰冷的外墙上。
死亡的气息,最能勾起生者对往昔的追忆。
一处,又一处。
公共纪念碑、慰灵碑、甚至是一些老街区的古树。
林羽彻底放弃了中心化的控制,他将记忆的种子撒向了整片土地。
从这一刻起,宇智波的记忆不再依赖于某一个人,某一个中枢,而是化作了这座村子本身的“潜意识”。
它将如同顽固的皮肤病,无法根治,时时发作,提醒着每一个试图遗忘的人。
与此同时,月色下的林间小道,宇智波鼬正朝着与林羽约定的方向前进。
他的脚步沉稳,却在经过一处拐角时猛然停下。
数十道黑影从林中窜出,将他团团围住,统一的白色面具,毫无生气的眼神,是“根”的标配。
为首的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刻着咒印的脸,嘴角是扭曲的冷笑:“宇智波鼬,我们等候多时了。只要杀了你,那个小鬼一手缔造的所谓精神纽带,就会彻底断裂。”
他们调查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鼬是林羽计划中最重要的情感维系点,是所有共感的“核心信标”。
只要这个信标熄灭,那片诡异的白花就会失去“灵魂”,不攻自破。
鼬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
他只是缓缓抬手,摘下了护在额前的护目镜,露出的不是疲惫或惊慌,而是一双猩红如血的万花筒写轮眼,三枚漆黑的勾玉在其中缓缓旋转,仿佛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
“你们不明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从一开始,你们就想错了。”
“现在,”他顿了顿,环视着周围每一个杀气腾腾的根部忍者,“每个记得真相的人,都是我们的写轮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不只是周围的树木,四周那些看似无人的民宅窗台上摆放的盆栽,路边孤零零立着的灯柱基座,甚至是一名根部忍者腰间悬挂的古朴饰品上,都毫无征兆地萌发出了纯白色的嫩芽!
那些白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放,然后,所有的花朵,无论大小,无论远近,都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如同无数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在场的每一个根部忍者。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忍者失声尖叫。
更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竟然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无声地哭泣。
一滴滴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泪水”,从影子的眼眶中滑落,渗入脚下的泥土。
那是被压抑的、属于整个村子的愧疚与悲伤,通过“灰碑燎原”网络,直接作用在了他们的意志之上。
这已经不是忍术的范畴,这是直击灵魂的审判!
城市的另一端,林羽避开了所有的喧嚣,独自一人来到了那间他度过了童年时光的孤儿院。
老院长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缝补一件破旧的衣服。
林羽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她面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闪烁着微光的写轮眼义体。
这是最后一枚,也是最完美的一枚。
“院长,”林羽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下来,“这个,请您收下。”
老院长抬起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了然:“你这孩子,又在做危险的事情了。”
林羽轻轻摇头,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像小时候一样。
“我不是神童,也不是天才。”他坦白道,声音里带着释然,“我只是比别人多做了一件小事——我一直记得。”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乐谱,开始教院子里的孩子们唱一首新的歌谣。
那歌谣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激昂的旋律,歌词很简单,全是一个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和一件件被篡改的事迹。
“宇智波富岳,铁血下的温柔……”
“宇智波美琴,止水糕点的甜……”
“宇智波……宇智波……”
孩子们的歌声清澈而纯真,他们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当晚,木叶村所有的广播塔,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同时响起了这首童声合唱。
歌声穿透了夜幕,传遍了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家庭。
它持续了整整十三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那正是当年宇智波止水被高层宣布为“叛逃者”,到他冰冷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跨度。
根部基地,志村团藏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废物!一群废物!”他狠狠地将一份情报摔在地上,风间彻截获了这最后一道,也是最疯狂的一道命令:“启用‘忘川之雾’,不计代价,清洗全城记忆!”
然而,林羽在收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甚至阻止了风间彻的拦截计划。
“让他放。”林羽淡淡地说道,“风间,在雾气预计扩散的所有路径上,布置‘回声’。”
所谓的“回声”,是数百个由白花纤维与旧时代录音带碎片混合制成的微型共鸣器。
“它们有什么用?”风间彻不解。
“一旦接触到失忆气体,这些装置就会自动播放最近七日内,由市民们自己亲口说出的,关于宇智波的记忆片段。”林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让他们听一听,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三天后,木叶东部森林,那支负责执行“忘川之雾”计划的根部小队,全员脱下了面具,沉默地走向了那片已经初具规模的灰碑林,集体自首。
带队的上忍跪在地上,一个铁打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我们以为是在执行命令……可那雾里……雾里回荡的全是孩子的声音,他们在叫爸爸,在叫妈妈……”
他们本想抹去记忆,却被记忆的洪流彻底淹没。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封匿名信被送到了三代目火影的办公桌上,并抄送给了木叶议会的每一位成员。
信中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景象荒凉而诡异:一条不知名的边境溪流中,漂浮着一艘被烧得焦黑的纸船。
背景是一座倾颓的宇智波祠堂,而在那破败的门楣上,却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上面用力透纸背的笔迹,写着四个大字——
不必复仇。
风暴的中心,林羽却已然站在了木叶议会的听证廊下。
这里空无一人,十张冰冷的椅子代表着议会的最高权力席位。
他走到第十张椅子前,那是专为“顾问”所设,常年空置。
他解下身上那件绣着宇智波团扇的黑色披风,轻轻地,温柔地,将其盖在了冰冷的椅背上,仿佛在为一位远行归来的故人披上外衣。
就在披风与椅背接触的刹那,异变再生。
整整一排座椅,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竟无风自动,从第一张到第九张,依次亮起了柔和而清晰的微光。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仿佛有九位看不见的见证者,已经跨越生死,悄然入座。
而在那第九张座椅光芒亮起的尽头,最末端的位置,一道模糊不清的、由光影构成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辨认出其手中正静静地握着一朵尚未开放的白色花苞。
那身影的唇形微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林羽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
“轮到你休息了。”
林羽凝视着第十张椅子上浮现的模糊身影,没有贸然靠近。
那身影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那句话语既像是慰藉,又仿佛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苦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