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丝线被从肉体中强行抽出,向着一片无垠的虚空延伸。
在这片灰色的领域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
林羽“看”到自己那颗刚刚崩解的右眼,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亿万个细微的光点。
这些光点没有四散,反而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以他断裂的视神经为起点,在虚无中飞速编织,构成了一张巨大而精密的蛛网。
这张网,轻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瞬间跨越了无法估量的距离,一直蔓延到他感知中的某个遥远坐标——火之国边境,那座早已被遗忘的宇智波祠堂。
网的另一端,一个模糊的人影盘膝而坐。
下一秒,一种冰冷而诡异的共鸣攫住了林羽。
那个人影的肺部扩张,吸入一口气。
林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随之猛烈跳动了一下。
仿佛他们的胸膛之内,跳动着的是同一颗心脏,分享着同一份源自古老血脉的记忆残响。
他不是在窥探,而是在……回归。
木叶,灰碑林地下研究中心。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风间彻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双眼死死盯着中央屏幕上那条陡然飙升的生物能量曲线。
“怎么回事?母株的活性指数为什么会突然释放出峰值超过三百个单位的类多巴胺物质?”他咆哮着,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调出A-13号实验体(林羽)的所有生命体征!”
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
当看到林羽撕破任务烙印的瞬间,母株根系的能量流向图也发生了剧烈的逆转时,风间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惩罚,而是一种……剥离。
就像一个成瘾者突然被切断了唯一的药物来源,母株在主动“断供”!
系统在更换宿主!
它判定林羽的容器价值已经耗尽,正在将核心权限和能量转移到下一个“备用者”身上。
“不对……”风-间彻喃喃自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股微弱却极端扭曲的信号,那信号充满了痛苦、愤怒与不甘,像病毒一样编码进了那股庞大的共感能量流中。
“这个波动……是林羽的精神编码!他在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做诱饵!”
风间彻瞬间明白了林羽的意图。
他没有选择切断链接或是自我毁灭,而是故意将自己承受的所有痛苦、每一次任务的伤疤、每一次精神濒临崩溃的嘶吼,全部转化成最原始的精神污染,注入了系统转移的能量核心里。
新宿主想要接收这份“馈赠”?
可以,但必须先完完整整地体验一遍林羽这十年来的地狱。
“他在让那个‘继承者’,提前支付继承这份力量的代价。”风间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迅速在实验日志上敲下一行字,
“这不是逃逸……这是设伏。”
宇智波旧宅,尘封已久的密室中。
空气里弥漫着符纸燃烧后留下的淡淡檀香。
宇智波鼬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张止水遗留的静心符贴在林羽的额头。
符文亮起微弱的蓝光,缓缓渗入皮肤,总算将弟弟那紊乱如风暴的脑电波暂时稳定了下来。
他凝视着林羽苍白如纸的脸,那紧闭的眼帘下,眼球依然在不安地高速转动。
鼬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焦黑的日记残页,那是他从母亲遗物中找到的。
无数个夜晚,他就在这间密室里,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点点拼凑着被大火烧毁的真相。
终于,几段残缺不全的文字被他串联了起来。
“……次子平安,只是出生时毫无声息,接生的医疗忍者说……灵魂仿佛离体了三分钟,才奇迹般地哭出声……”
“……祠堂失火,火势蹊跷,恰在羽出生的那一刻燃起。族老们说是不详之兆……旁支血脉的族谱被焚毁,真是奇怪,那本族谱明明存放在最内层的石柜里……”
“……清点灰烬时,发现了一枚未曾登记过的婴儿脚印模具,材质非金非石,带着一丝余温,仿佛刚刚拓印下来……”
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片段,在林羽右眼崩解的此刻,被一条无形的线彻底穿透。
出生时短暂死亡的三分钟,恰好重合了祠堂失火的时间。
被烧毁的族谱,多出来的脚印模具……
鼬伸出手,轻轻抚过林羽冰冷的脸颊,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我一直以为你是某个先辈的转世,被系统选中。现在看来,我错了。”
“你不是转世……你是从那堆灰里,自己爬回来的。”
灰色地带的深处,林羽的意识体与那个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系统残影对峙着。
“放弃吧,容器。你的使命已经结束,新的种子即将发芽。”系统残影发出没有感情的波动。
林羽笑了,那笑容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和疯狂。
“没错,我就是你们选中的容器,是你们用来传递信息的传声筒。这一点,我从不否认。”
他停顿了一下,意识体猛然上前一步,气势竟压过了庞大的系统残影。
“可你们似乎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声音要传出去,得靠我说话!”
话音未落,他最后的权限——“幻狱残响·改”被催动到了极致!
这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记录与转录。
十年来,他秘密收集的所有非语言证据:每一次战斗后无法愈合的伤口上残留的特殊查克拉血迹闭环、在极端愤怒下用火遁于墙壁上烧出的家族密文、甚至是在自己皮肤下用查克拉手术刀刻下的每一个牺牲族人的名字……
所有这些承载着血与恨的“物证”,在这一刻被全部转化为一段无声的呐喊,一道无法被语言描述、却能被任何拥有宇智波血脉之人瞬间理解的“信息洪流”。
他将这道洪流,毫不犹豫地注入了那只由光构成的新生之眼的能量核心。
这无异于献祭,将自己最深刻的记忆与力量核心捆绑。
但这更是一次致命的植入,一枚无法被杀毒程序清除的“认知病毒”!
任何试图接收这股力量的人,都必须先戴上他的枷锁,走过他的地狱,亲眼直面宇智波一族被无情抹除的、血淋淋的全部真相!
火之国边境,荒废祠堂。
“呃啊——!”
一声痛苦的闷哼,盘膝而坐的蒙面人猛然向前栽倒,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头颅。
他手中的那卷写着“复兴计划”的古老卷轴,竟无火自燃,顷刻间化为飞灰。
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痛苦与呐喊,像烧红的钢针一样刺入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痛苦地撕扯下脸上的面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是一张与林羽有着七八分相似,却更为苍老、坚毅的脸。
他的眼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似乎是利刃所伤,额前绑着一条洗到褪色的红布条,上面用古老的宇智波文字依稀可见两个字——稔。
宇智波稔!
他颤抖着,猛地伸手触碰面前的虚空,仿佛能隔着百里之遥,触摸到那个与他共享痛苦的灵魂。
那股狂暴的信息流让他明白了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以及那个被刻意隐藏的源头。
“原来……真正的名字,从来不是我该写的……”他失神地低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那座早已倒塌的神龛,在常年失修的瓦砾堆中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裂缝从神龛底座蔓延开来,紧接着,一株纯白色的、从未见过的花朵,顶开沉重的瓦砾,倔强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在清冷的月光下,那纯白的花瓣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轮廓——一个婴儿的手印,与林羽幼年时在木叶医院产房外留下的那个手印,一模一样。
木叶,宇智波旧宅密室。
林羽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他的右眼眼眶依旧空洞,一片漆黑,彻底失去了光明。
然而,他完好无损的左眼瞳孔深处,却清晰无比地映出了一幅不属于这间密室的景象——荒芜的祠堂,燃烧成灰的卷轴,裂开的神龛,以及那株在月下悄然绽放的白色奇花。
他没有获得新的眼睛,却已经能透过另一个人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