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飞日斩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烟斗,冰冷的玉石质感也无法驱散他骨髓里的寒意。
连续三日,他如坠梦魇,每一次阖眼,无论是腾起的烟圈,还是摇曳的烛火,最终都会扭曲成那只孤零零的右眼。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意识的黑暗中,不带丝毫情绪,却胜过世间最严酷的审判。
它在等,等他亲口撕开那层名为“火之意志”的华丽外袍,露出底下早已溃烂的脓疮。
第四夜,风声凄厉如鬼哭。
猿飞日斩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无声的凌迟,他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座椅,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我知道团藏越界了……我都知道。可如果我不装聋作哑,木叶就会在内耗中分崩离析……我是在守护村子……”
话音刚落,桌案上的烛火猛地被拉长,如同一道金色的叹息。
墙壁上,他佝偻的影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竟然像是活了过来,对着他缓缓、再缓缓地点了点头。
猿飞日斩瞳孔骤缩,惊得猛然站起,带翻了身后的座椅。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影子,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影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瘦削而小巧的轮廓,紧紧依附着他,一只模糊的手,正轻轻地、带着一丝冰凉的安慰,拍了拍他影子的肩膀。
与此同时,火影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
宇智波鼬手持一份卷轴,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根部出身的长老会说客,志村阳介,亦步亦趋,眼神阴鸷。
“火影大人,”志村阳介抢先一步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关于宇智波一族的所谓《清白报告》,长老会认为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鼬队长年轻,恐怕……”
他的话没能说完。
鼬只是将卷轴轻轻放在了火影的桌案上,他身前为客人准备的茶杯,水面毫无征兆地荡起一圈涟漪。
涟漪中央,一幅清晰无比的影像浮现而出。
画面里是三年前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地点是宇智波一族的南贺神社。
一个与志村阳介一模一样的人,正鬼祟地将一封浸染了伪造血迹的书信塞入祠堂的香炉深处。
他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雨声中清晰可闻:“只要这份血书被发现,嫁祸之事便成了铁证。宇智波鼬,你这天才,也只能被调离核心,眼睁睁看着你的家族走向毁灭……”
影像戛然而止,茶水瞬间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志村阳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化为一片惨白。
他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幻术……这是宇智波的幻术陷阱!”他嘶声叫着,像是要以此说服自己,随后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了办公室,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怨灵在追赶。
他不知道,这并非幻术,而是来自地底深处,南贺川水脉传导的记忆——林羽那只被“目葬”于此的右眼,正自动追溯并重现所有曾在其流域附近犯下恶行之人的罪孽。
另一边,木叶审讯部最深处的牢房内,风间彻正面对着最后三名顽固不化的根部高层。
这三人是团藏最忠诚的爪牙,意志坚如钢铁。
风间彻没有动用任何刑具,只是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各放置了一碗清澈见底的清水。
他闭上眼,口中哼唱起一段没有歌词的旋律。
那调子悠远而悲伤,正是林羽生前偶尔在孤儿院哼唱给孩子们的摇篮曲,但此刻,曲调被他稍作改变,频率变得诡异而又精准。
随着旋律的回荡,四碗清水的水面开始以相同的频率微微震动。
三名根部高层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他们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变得粗重。
现实与尘封的记忆在他们脑中疯狂交错。
他们看见了自己被从父母怀中夺走的童年,看见了在那间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基地里,母亲的照片被当众焚毁,被教官踩在脚下的瞬间。
他们看见了自己被强行灌输“根没有感情”的洗脑过程,看见了无数次下达冷血命令的,都是同一个戴着面具、坐在阴暗房间里的身影。
“不……”其中一人突然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天生的怪物!我是被……被造出来的!”
他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只水碗,似乎是想从水中看清自己如今究竟是人是鬼。
倒映在水中的,是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木叶村外,南贺川畔。
鼬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苏醒与活跃。
他知道,林羽的“眼”并未真正死去,它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最后的真相。
他拔出腰间的银羽短刀,以刀柄上那根永不染尘的羽毛为媒介,举行了一场简单而肃穆的祭仪。
锋利的刀刃划过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林羽,”他对着河水低语,声音被风吹散,“你要的不是复仇……我知道。你是要让真相,活下来。”
殷红的血水没有立刻被稀释,而是像有了生命一般,凝成一线,顺流而下。
它流经村中十七处或明或暗的居所,这些都是“觉醒者”们的藏身之处。
每当血线经过,附近的水洼、井口乃至一滴露珠,都会短暂地浮现出林羽那张清秀而坚毅的面容。
最终,这道血线汇入了村子西郊的一口废弃古井。
井水深处,那只沉寂的右眼猛然剧烈震颤起来。
井壁上,原本杂乱丛生的青苔,竟开始自行蠕动、排列,最终构成了一行清晰的文字:
“哥哥,去查……初代禁地。”
凭借暗部的特殊权限,鼬潜入了火影大楼档案室的最底层。
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个被重重封印,编号为“h0”的古老卷轴。
卷轴展开,一股陈腐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上面记载着一桩足以颠覆整个木叶历史的禁忌实验——“写轮眼起源实验”。
初代火影千手柱间,为了创造出能绝对忠诚、守护村子的“守护之眼”,竟曾以战争中俘虏的、天生拥有奇异瞳术的“瞳狩一族”的少年为容器,强行向他们体内植入从十尾躯壳中剥离出的查克拉碎片。
实验惨烈失败。
几乎所有受体都因无法承受那股暴虐的力量而疯癫自毁。
唯有一个例外——一名双胞胎中的次子,他在身体彻底崩溃前,用尽最后一口气,留下了诅咒般的遗言:“我会回来……用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方式……”
卷轴的末页,签署者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
但鼬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用其强大的洞察与解析能力,逆向还原了那几乎消散的墨迹。
三个字,如烙印般浮现在他眼中:千手扉间。
当夜,处理完所有事务的猿飞日斩终于陷入了沉睡,却坠入了毕生最恐怖的梦境。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神无毗桥的战场上,脚下是碎石与泥泞。
可对面站着的,并非穷凶极恶的岩隐忍者,而是两个披散着黑发的少年。
一个手持银羽短刀,眼神冰冷如霜。
另一个背上,竟还背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两个少年,却用同一种声音,齐齐地望着他,轻声问道:“老师,我们……谁该死?”
猿飞日斩浑身剧震,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脚下的大地,那座本该冰冷的桥,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灼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心深处苏醒。
低头看去,桥下的河流不知何时变成了南贺川的模样,河水深处,正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地狱业火般的暗红色光芒,将整条河流映照得如同流淌的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