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海里水势反常,时常失控逆流涌向凡间,且夹着……不寻常的气息。”
“龙宫也受到影响水路不稳,许多修为浅的族人因若水气息暴乱而失了心智。”
“是若水的气息。”
龙王好像早就提过这事和若水有关,只是当时被它用玉牌的事给打断了。
东海水逆流涌向凡间。
若水气息影响小妖心智。
河灵魔化。
“可若水毕竟没人真的见过,啸天怎么确定这若水魄就是真的?”
“你忘了啸天最擅长什么了?”
一阵红光闪过,是龙王。
孙悟空见龙王,心中不快,它也不憋着。
“你这老龙倒是自在的很呐!俺为了还你家老将个清白跑东跑西,累的俺翻白眼!你倒好!需要你的时候不出现,麻烦解决完了知道出现了!”
龙王也不恼,一双凤眸含笑意。
“大圣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圣和真君二人神通广大,便是上天下地也无所不能,哪里轮得上我来显摆神通?再说了,没出现自然是有一些事得处理的。”
话罢,他不急不忙的抬手隐去众人身形。
伴随着一阵光落到龙宫的紧仄深处。
甬道尽头的水声渐渐清晰,低沉而厚重,像有巨兽在深海呼吸。
去水牢的路上,螺灯一盏盏亮着,映得甬道里的影子细长而扭曲。
龙王走在最前,红扇收得极窄,扇骨尖细,像把藏锋的小刀。
他红衣在海光里折出一层薄亮,足下无声。
孙悟空、八戒、啸天紧随其后。
他们身形被秘法掩住,只有龙王能看见。
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水纹的一阵轻颤。
顾潜被两名龙兵押在中间,眉眼沉沉的看着龙王,许久不开口。
“龙王,咱这牢修得也太讲究了吧?”
孙悟空把金箍棒斜挎在肩,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道。
“寒晶、镇海铁、海藻封缄,你这是牢狱还是锁妖塔?”
龙王眼里含笑不语。
八戒跟着咂舌。
“噫,这一套得花多少银子??不对,多少夜明珠?”
啸天嘘了一声,小声笑,“别闹,前面到了。”
两名龙兵横枪立在水牢门侧。
见龙王至,齐齐收势退开。
铁链摩擦声自内里传出,沉闷而又带着水底潮腥。
“押出来。”
龙王语调不高,一向温和的语调此时却像一柄冰刃贴在颈上。
凉得人脊背一缩。
铁门缓缓推开,冷意扑面。
两名龙兵拖出一个被海藤锁缠着的男子。
眉目削瘦,鬓角带着些许白,眼窝深陷,唇色带青。
海水掀开他额前的湿发,露出线条硬朗却倔执的面孔。
鲛鸣。
海藤锁沿着他手腕与踝上绕了三匝。
藤尖的蓝光一呼一吸,像是与他的脉搏同频。
每一次呼气,锁就收紧半分。
龙王目光冷如刀锋。
“鲛鸣,几百年了,你还是第一次让本王亲自来见。”
鲛鸣低头不语。
龙王没理他的沉默,只回头吩咐押牢的虾兵。
“开锁。”
孙悟空一挑眉。
“龙王这是要徇私?”
它还以为龙王是个面热心冷的,原来竟是它狭隘了。
龙王像是没听到般,随着鲛鸣的语气冷得像海底的寒流。
“既然背叛了东海,就该死。”
这话一落,连啸天的眉心都微微一蹙。
孙悟空也是乍然。
好吧,它确实没看错。
顾潜眼神一沉,迈前一步,声音压得很稳。
“殿下,他不必死。”
龙王回头,弧眉挑起,笑意锋利。
“不必死?他偷了你的令牌。先是假牌,再借大祭司的手去动真牌禁制,因而牵连河灵之祸,你还替他说话?”
孙悟空噢了一声,兴致很高。
“原来海底那是他动的手脚,俺还以为那鬼画符是老顾字丑呢!”
顾潜皱了皱眉,“鲛鸣跟了我二十年,不会……”
到这儿他顿住,像是把一口苦海吞了回去,目光落在鲛鸣身上。
“若真是他做的,也由我处置。”
龙王笑意尽褪,只留阵阵冷意。
“由你处置?顾潜,东海的规矩,不能拿来做情分。”
他微一抬手,红扇骨在水光里轻转,扇影压向鲛鸣。
“沉珊之刑,先抽锁后坠礁。”
这是海里特有的刑法。
要先将犯错之人的灵力抽去,再将浑身筋骨挑断。
最后扔进海樵,那是海底圈养的鱼生活的地方。
小鱼们会生生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口一口吃完。
堪比凡间的凌迟。
话音落地,水牢里一瞬更冷。
两名龙兵同时应声,抬起长戟。
被海藤锁缠住的鲛呜动了动,像被人从水底拉起心脏,脸色一瞬间白得发青。
他却死死抿住嘴,连求饶两个字都没有。
“殿下……”顾潜出声,终于压不住,“他是我教出来的人。”
“教得好。”龙王面色冷漠,语气不悦。
“学会了在你背后动你的老将牌,拿邪术去撬你的禁制,还学会了在人间河口弄出血浪,顾潜,你的教法真让本王大开眼界!”
孙悟空挠挠腮帮子,瞥顾潜一眼。
“老顾还是心太软了。”
八戒别过头,小声嘀咕。
“换我早把他送去喂鲨鱼……”
啸天沉默,心想他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么。
这两个像是假的。
哦不对,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人。
“行刑。”龙王话落。
两名龙兵上前,一人扯锁,一人提戟。
海藤锁地收紧,勒得鲛鸣手腕生疼,骨节爆出白。
顾潜忽地迈了半步,声音沉下去,像海底砸落的铁。
“且慢。”
龙王回眸,“怎么?”
“鲛鸣犯了错,死有余辜。”顾潜一字一字说道。
“可他的命,求殿下让我看着断。”
鲛鸣怔了一怔。
二十年里,从风口浪尖杀过去,从暗礁迷雾里折回来。
他见过顾潜怒极,也见过顾潜沉冷,却从没见过他今日这般低声求一个‘看着’。
那不是求命。
是求一个体面,是替他遮丑,是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后。
鲛鸣喉头一热,眼眶里涌起的不是水,是烧人的羞惭与疼。
他忽然用力一挣,像从海压里挣开一条缝,嘶声道。
“我偷的是假的!”
长廊里的潮声像被扯断了一瞬。
龙王手中红扇轻轻一顿,冷眼看去。
没用的废话。
他自然知道那是假牌。
鲛鸣已然豁出去,浑身都在发抖,却死撑着把话喷完。
“真牌我没碰!是那祭司给了我符,让我去压禁制!他说只要开一道缝就行!可我去的时候,禁制里头……已经空了!那时我才明白他早就拿走了!”
孙悟空眯起眼,金箍棒在指尖打了个旋。
也就是说这鲛鸣完全没想过偷真牌,只是被那大祭司算计了?
鲛鸣见龙王没反应,红着眼急道。
“我见他前后两次!第一次他找上我说天河水下凡,东海有机可乘!他让我先在河灵那边动一动水脉,借天威扩势,东海能借此扩大地盘,不用再看天庭的脸色!第二次,他让我趁龙王上岸之际去真牌处刻符咒!他说只要我帮他,东海就能壮势,我立了功,就能上位!我信了……我当时以为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