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裂谷像被巨斧劈开的大地伤痕,深不见底。两侧的岩壁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冰层,冰层里冻着远古的风雪,折射出惨淡的天光,把整个裂谷照得像座冰制的陵墓。林风一行人牵着踏风鹿,踩着结冰的碎石往下走,裂谷里的风比冰棱部落烈了三倍不止,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疼得像被小刀割过,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的涩味。
同行的猎手叫冰牙,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疤痕边缘结着细碎的冰,据说是三年前被雪域的“冰暴兽”所伤。他腰间挂着柄冰棱打造的短刀,刀鞘上刻着冰棱部落的图腾,步伐稳健得像钉在冰面上,总能在最滑的冰岩上找到落脚处。雪影狐首领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脚边,时不时用尾巴扫扫他的靴底,显然两人早已在裂谷里搭档过无数次。
“前面是‘回音崖’,冰蚀毒最浓的地方。”冰牙突然停下脚步,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他指着前方一道凹陷的岩壁,“去年有三个猎人想穿过去找冰髓花,没一个回来的。后来族里的人去寻,只在崖下找到几截冻成冰雕的骨头,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
林风探头望去,回音崖的岩壁上凝结着厚厚的灰蓝色冰层,冰层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影,有的仰头嘶吼,有的蜷缩成球,正是冰牙说的那几个猎人。那些冰层散发着极淡的黑雾,像一层粘在冰上的霉,与影阁令牌上的邪异气息如出一辙。
“他们不是被冻死的。”艾拉用围巾捂住口鼻,声音隔着布料发闷,“是被影核碎片的邪术困住,活生生被吸成了干尸,再被冰封起来当‘养料’——你看冰层里的黑雾,还在慢慢往他们骨头里钻。”
冰牙的拳头攥得咯吱响,指节发白,脸上的疤痕在冰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影阁的杂碎……等这事了了,我要把他们的骨头敲碎喂雪狼。”
林风从行囊里掏出几块赤晶珠碎片,是之前净化影核时崩裂的边角料,分给冰牙和艾拉:“握紧它,能挡住大部分邪术气息。冰牙,你熟悉地形,有没有别的路绕过去?”
冰牙摇头,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层霜:“裂谷像被老天爷钉死的口袋,只有这一条路能通到底,回音崖是必经之地。不过……”他指向崖壁上方一道狭窄的冰缝,缝里飘出淡淡的白气,“那里有个天然的冰桥,能从崖顶绕过去,就是太险,冰层薄得像开春的河冰,风一吹就晃。”
雪影狐首领突然对着冰缝叫了两声,声音急促,尾巴尖指向崖壁深处的黑暗,毛茸茸的耳朵贴在脑袋上,显然在示警。
“再险也得试。”林风拍了拍冰牙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兽皮传过去,“你带路,我们跟上。”
冰桥果然如其名,狭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的冰层透明得能看到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黑得像能吞掉光的墨。偶尔有碎石从冰桥边缘滑落,半天听不到回响,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艾拉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林风的衣角,指节都攥得发白,踏风鹿也变得焦躁不安,蹄子在冰面上打滑,鼻息里喷出的白气带着颤音。
“别往下看,盯着前面三步远的地方。”林风低声说,同时释放出厨师刀的金光,金光在冰桥两侧凝成两道半尺高的光栏,光栏边缘泛着暖红,把冰桥护在中间,防止有人失足坠落。
走到冰桥中央时,冰牙突然停住脚步,侧耳贴向冰面,像在听冰层下的动静:“有声音。”
裂谷深处传来隐约的“咔嚓”声,先是细若蚊吟,慢慢变得清晰,像是冰层在巨力下碎裂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巨兽在磨牙。雪影狐首领炸起了背上的毛,对着下方的黑暗发出警告的低吼,声音里带着颤音。
“是冰暴兽!”冰牙的脸色瞬间变得像冰面一样白,“被我们的脚步声惊动了!”
话音未落,下方的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像座移动的冰山,“轰”地撞在冰桥的冰层上。整座冰桥剧烈摇晃起来,脚下的冰层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里渗出灰蓝色的寒气,艾拉惊呼一声,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那是一头体型像小山的巨兽,浑身覆盖着半尺厚的灰蓝色冰甲,冰甲上布满尖刺,眼睛是浑浊的白色,像两颗冻住的奶石,嘴里喷出带着冰蚀毒的白雾,白雾落在冰桥上,立刻冻出一层灰蓝的薄冰。正是冰牙提到的冰暴兽——但它的气息明显不对劲,冰甲下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影核碎片的腥气,显然被污染了。
“它被影阁控制了!”林风挥刀劈向冰暴兽的头颅,金光与冰甲碰撞,爆出刺眼的火花,像烧红的铁砸在冰上,却只在冰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点冰碴都没崩下来。
冰暴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咆哮声撞在崖壁上,激起无数回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它抬起巨爪,爪尖闪着冰光,狠狠拍向冰桥,冰层的裂痕瞬间扩大,冰牙躲闪不及,一条腿陷进裂缝里,冰碴子刺进裤腿,他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快走!”冰牙推了林风一把,短刀出鞘,砍向缠过来的冰蚀毒雾,“我断后!”
林风没有动,他盯着冰暴兽冰甲下翻腾的黑雾,突然明白了什么:“它的心脏被影核碎片寄生了!艾拉,能找到碎片的位置吗?”
艾拉闭上眼睛,指尖微微颤抖,眉心泛起淡绿的光——她在与冰暴兽体内残存的原生食灵气息沟通。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指向冰暴兽的左胸:“在那里!碎片像颗黑色的心脏,在跟着它的心跳动!”
“雪影!”林风对着雪影狐首领喊道,声音穿透咆哮声。
雪影狐首领立刻会意,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崖壁上突然窜出数十只雪影狐,都是之前在冰湖被解救的同伴,它们顺着崖壁的冰缝灵活地爬下来,从四面八方扑向冰暴兽,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冰甲的缝隙,吸引它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林风纵身跃起,踩着冰暴兽挥来的巨爪,像踩着摇晃的跳板,顺着冰甲往上爬。冰暴兽疯狂甩动身体,试图将他甩下去,背部的尖刺突然弹出,像无数把冰剑,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的寒气冻得他后颈发麻。
艾拉站在冰桥边缘,用尽全力举起赤晶珠,红光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在冰暴兽身上画出淡淡的红痕:“林风!它的冰甲在心脏位置最薄,那里的黑雾最浓!”
林风找准位置,将厨师刀的金光凝聚到极致,刀身亮得像小太阳,他猛地发力,将刀狠狠刺入冰暴兽的左胸。冰甲应声碎裂,黑雾瞬间喷涌而出,像被捅破的墨囊,里面包裹着一颗拳头大的黑色碎片,碎片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正像心脏般剧烈跳动,每跳一下,冰暴兽的身体就抽搐一下。
“给我出来!”林风伸手握住碎片,赤晶珠的红光与刀身的金光同时爆发,像一张红白交织的网,将碎片牢牢裹住。碎片发出凄厉的尖啸,黑雾剧烈翻腾,撞在光网上却无法挣脱,只能一点点被金光净化。
冰暴兽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音里带着解脱,身体开始崩溃,灰蓝色的冰甲寸寸剥落,露出底下银白色的皮毛——那才是它原本的样子,雪白得像新降的雪。当碎片被彻底抽出的瞬间,冰暴兽庞大的头颅转向林风,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然后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下,像座融化的冰山,坠入裂谷深处,激起漫天冰尘。
冰桥的震动终于平息,脚下的裂痕不再扩大。雪影狐们落在冰桥上,围着林风发出欢快的鸣叫,用毛茸茸的身子蹭他的裤腿。冰牙抽出腿,裤脚已经冻成了冰壳,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干得漂亮,外乡人。”
穿过回音崖,裂谷底部渐渐开阔,出现一片巨大的冰湖,湖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上方的冰崖。湖中央漂浮着一块巨大的冰晶,冰晶有三人高,透明得像没有实体,里面包裹着一颗淡蓝色的心脏,心脏表面有淡淡的纹路,像水流在冰下流动,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正是冰棱部落传说中的“雪域之心”,雪域最强大的原生食灵,既能冻结万物,也能孕育生机。
但此刻,冰晶表面缠绕着无数根黑色的丝线,丝线细如发丝,却坚韧得像冰蚕丝,一头与湖底相连,一头扎进冰晶内部。丝线中流淌着灰蓝色的液体,像细小的蛇,正是冰蚀毒的源头。湖岸边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灰袍的影阁成员,为首的是那个脸生肉瘤的家伙,他左半边脸已经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肉芽,显然上次在万灵窟没被彻底消灭。
“没想到你们能活到这里。”肉瘤脸的声音比之前更嘶哑,像破锣在冰面上摩擦,“不过正好,雪域之心马上就要成熟了,用你们的净化之力当‘催化剂’,再合适不过。”
他举起短杖,杖头的黑影扭曲起来,湖底突然升起无数根黑色的触手,像之前在万灵窟看到的一样,带着吸盘,朝着林风一行人缠来。
林风将艾拉护在身后,握紧厨师刀,刀身的金光在冰湖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影阁的末日,到了。”
金光与红光再次爆发,这一次,不仅有他自己的力量,还有冰脉灵的蓝光、雪影狐的白光,甚至冰暴兽残留的食灵之力在呼应,在冰湖上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裂谷深处,仿佛有无数沉睡的食灵被唤醒,发出震天的咆哮,连冰层都在跟着颤抖。
肉瘤脸的脸上终于露出恐惧,他想后退,却被光网牢牢罩住。但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