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医堂内的忙碌却未有片刻停歇。
苏念卿强撑着精神，接连诊治了十数位病患。每一次搭脉，她都分出一丝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极其微微的青木神力，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更清晰地感知那诡异的意。
结果令她心头发寒。
几乎每一个病情反复、或出现生机流逝症状的病人，脉象深处都盘踞着那丝秽气。程度或深或浅，但本质同源。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这秽气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缓慢地、持续地从病人体内抽取着某种东西——并非单纯的气血，更像是某种更本质的生命能量。
这绝非寻常疫病！
她吩咐学徒将症状特殊的病患单独记录在册，并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他们的住址、近日行踪。她需要找到这些患者之间的共同点。
忙碌间隙，她抬眼望去，只见那个新来的学徒小林，正手脚麻利地帮着分拣药材。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不少，做事认真勤快，不多言不多语。
苏念卿注意到，他偶尔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悄悄地、快速地观察着医堂内的人流，目光尤其在那些病情较重的患者身上停留。那眼神，像是一个初来乍到、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少年应有的打量，但似乎又有的过犹不及。
是她太过多疑了吗？苏念卿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苏大夫，小林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到她面前，恭敬地递上，这是按您新改的方子，给丙字三号床那位大娘煎的。
苏念卿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小林的手。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感一闪而逝，与她感知到的病人体内的秽气如出一辙，但更加隐晦。
她心中猛地一凛，抬头看向小林。
小林却已自然地收回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苏大夫，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去歇息片刻？
他的眼神清澈，语气真诚，看不出任何破绽。
苏念卿压下心头的惊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无妨。你去忙吧。
看着小林转身离去的背影，苏念卿端着药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是错觉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翻阅那本特殊的记录册。目光扫过一个个地址，一行行看似杂乱的信息......忽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处。
城西......金桂坊......柳家井......她低声念出几个出现频率较高的地名，暖棕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这些病患，似乎大多居住在城西的几个相邻坊市，而这几处坊市，好像都依赖于同一片水系！
水！
如果是通过水源传播，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发现让她既激动又沉重。她必须立刻去确认！
而与此同时，在医堂对面，石磊的目光锐利如刀，牢牢锁定着那个穿梭在病患之间的清瘦少年——小林。他清楚地看到，在苏念卿接过药碗，两人手指接触的刹那，小林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石磊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这个，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