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浸透衬衫,传递到何粥粥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周浅的拥抱却像烙铁般滚烫,手臂箍得她生疼,仿佛要将她拆解入腹,融入骨血。
那句沙哑的“别离开我”,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在她耳畔反复回荡,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因恐惧而筑起的坚硬外壳。
何粥粥僵硬的身体,在他近乎绝望的拥抱和颤抖的呼吸中,一点点软化下来。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抱着,感受着这个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罕见的失控与恐慌。
良久,周浅的颤抖才稍稍平复,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只是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沉重。
“他……又找你了,是不是?”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何粥粥心脏一缩,轻轻“嗯”了一声。
周浅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像是本能地抗拒这个事实。他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蹭过她的脸颊,眼神里褪去了些许慌乱,却依旧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祈求她理解的渴望。
“粥粥,”他看着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我知道我……不一样。”
他艰难地寻找着措辞,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望不到底的寒潭,此刻却映着她的倒影。
“我的家族,确实有些……特殊。这种特殊,有时候会让我变得……不太像正常人。”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却带着苦涩,“我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情绪波动,占有欲会强得离谱,甚至……有时候会难以控制自己。”
何粥粥屏住呼吸,静静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周浅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的“不同”,承认那些让她恐惧的特质。
“我知道我限制你,干涉你,让你感到窒息。”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真诚的懊悔,“但那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粥粥。恰恰相反……”
他抬起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抚上她的脸颊,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心剖开给她看:
“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你会觉得我像个怪物,害怕你会因为我的不同而离开,害怕……失去你。”
“每一次看到你和别人靠近,每一次感觉到你想要疏远,我心里那种想要把你锁起来、让你只看得到我一个人的念头,就会疯狂地冒出来……我知道这不对,这很可怕,但我控制不住。那种恐惧……比我面对任何商业对手都要强烈千百倍。”
他诉说着,眼神里流露出深切的痛苦和一种近乎赤裸的坦诚。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周总,只是一个被自身血脉和情感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男人。
何粥粥看着他眼中的脆弱和坦诚,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叔叔描绘的那个未来固然可怕,但眼前这个愿意撕开强大外壳、向她展示内心最柔软也是最不堪一面的周浅,却让她无法再硬起心肠。
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理解、心疼,甚至是一丝微妙的责任感——开始悄然滋生。
她抬起手,轻轻擦去他眼角残留的雨水,或者说……是别的什么。
周浅因她这个细微的举动浑身一震,眼底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唯一的希望。
“粥粥……”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
何粥粥没有回答,只是将脸轻轻靠回他依旧潮湿却不再冰冷的胸膛,听着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
这一刻,语言的承诺显得苍白。但她的动作,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公寓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冰冷的隔阂,似乎被这个雨夜突如其来的脆弱与坦白,融化了一角。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此刻,他们选择了靠近,而非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