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林家村后山已经炸开了锅。林武挥舞着竹竿,像只猴子似的蹿上大榕树,指着树根底下大喊:快看!碗口大的灵芝!
全村能利落行动的人呼啦啦涌上山坡,连妈妈曹浮光都抱着虚岁三岁的林岽出来看热闹。只见那株赤褐色的灵芝足有海碗大小,伞盖上还凝着晶莹的露水,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艾西吧!二婶郑珍珠挤在最前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得值多少钱啊!
爷爷林敬波拄着拐杖赶来时,人群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叔林丕邺正拿着皮尺量尺寸:乖乖,直径二十八公分!
让让!让让!堂叔公林敬魁挤进人群,突然瞪大眼睛——灵芝旁边的泥土上,赫然留着几个小脚印和鹅爪印。
堂叔公眯起眼睛,顺着脚印往灌木丛里瞧。扒开草丛,一株株刚冒头的药苗整齐排列:三七、茯苓、当归...每株旁边还插着小木牌,歪歪扭扭写着种植日期。
这是...堂叔公的烟杆啪嗒掉在地上。
祠堂里,林凛正踮着脚给阿白系红绸带。突然大门被推开,堂叔公拎着她的小锄头进来:依凛妹央,后山的药圃是你的手笔?
阿白地炸开翅膀,把林凛护在身后。林凛的小脸唰地白了——我偷偷开垦药圃的事暴露了!
我、我就是试试...林凛绞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
堂叔公却突然哈哈大笑,转身对门外喊:依波哥!快来瞧我们家小神医干的好事!
爷爷进门时,手里捧着那株大灵芝,胡须直颤:这...这是妹央种的?
林凛咬着嘴唇点点头,从床底下拖出个铁皮盒。打开一看,全是晒干的草药标本和密密麻麻的种植笔记。
我照着太公的《本草拾遗》种的...林凛翻开笔记,里面还夹着大伯从南洋寄来的植物学杂志剪报。
消息传开,二婶第一个跳出来:这灵芝长在公山上,该归全村!她叉着腰对郑闽说,哥,你是法院的,你说是不是?
郑闽还没开口,阿白突然扑棱着翅膀冲过去,叼走了二婶的发簪。二婶披头散发地尖叫,惹得众人哄笑。
堂叔公敲着烟杆发话:吵什么吵!灵芝是依凛妹央种的,就该归敬波家!且郑闽是郑家村的,这是我们林家村的事!他指着药圃,你们看看,这妹央把荒地都变宝地了!转头望向郑闽:“依闽,你说呢?”
郑闽点点头!心想:“我只是来林凛家采访而已......
正闹得不可开交,县里来的药材商突然登门。这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一看到灵芝就疯了:赤灵芝!还是野生的!偎出五百块!
啥?五百?二婶的嗓门都劈了,刚才不还说这是种的...
药材商推推眼镜:种植的顶多两百。但这株...偎指着伞盖上的纹路,这是正宗武夷赤芝,看这年轮至少长了十年!
林凛郁闷地拽了拽爷爷的衣角:依公,我上个月才种的...林凛翻开日记本,上面画着灵芝刚冒头时的样子。
堂叔公眼珠一转,拍腿道:哎呀!定是孢子随风飘来的!依波哥,我们家这是走了药仙运啊!
最后爷爷做主,灵芝以三百八十元卖给药材商。钱还没焐热,爷爷就当众宣布:这钱给依凛妹央当药圃本钱!往后咱村的山地,随我种药材!
二婶刚要反对,郑闽突然掏出工作证:我们政府部门正要找药材种植示范户,就定林家了!国家给补贴!
阿白得意地叫,叼来林凛的小草帽扣在她头上。阳光透过天井洒下来,照得林凛胸前那枚玉佩熠熠生辉。
夜深人静时,林凛在日记本上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今天卖了灵芝,阿白怒叼二婶发簪真解气!而药圃深处,几株更珍贵的草药正在悄悄发芽...
晨雾朦朦胧胧还未被海风吹散,林家小院已经热闹非凡。林岽的周岁宴席摆在院子里,新刷的白灰墙上贴着大红字,门楣上挂着的艾草还带着露水。几只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阿白昂首挺胸地巡视着它的领地,时不时用喙整理一下雪白的羽毛。
林凛踮着脚给药圃里的三七浇水,小辫子随着动作一甩一甩。她正哼着奶奶教的采药谣,忽然听见篱笆外传来一声——是皮鞋踩断树枝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晨雾中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手里捧着个扎红绸的礼盒。阳光透过雾气照在他的金丝墨镜框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恭喜恭喜!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堆满假笑的脸,一点心意。
爷爷刚接过盒子,阿白突然从屋檐上俯冲下来,地一声把盒子打翻在地。红绸散开,几包药材样品滚了出来,最显眼的是那张烫金名片——港城陈氏药业总经理 陈枫。
哐当!林凛手里的铜水瓢砸在脚背上。陈枫?这不是她上辈子那个人面兽心的未婚夫吗?
宴席上,这个自称王经理的药材商总是往药圃方向瞟。大叔林丕邺端着酒杯晃过去,故意把酒洒在他身上:哎呀,王经理,您这西装料子真不错!
啊,是是是。王经理手忙脚乱地擦拭,金丝墨镜滑到鼻尖,听说林小姐会种灵芝?我们公司...
话没说完,阿白叼着根灵芝冲过来,地把灵芝拍在他脸上。众人哄笑间,林凛发现他西装内袋露出一角照片——照片上分明是港城药材市场的招牌!
阿白!林凛假装去抓鹅,趁机凑近细看。照片背面还写着日期:1986年8月。这不对劲,现在的陈枫应该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出现在港城?
趁着众人喝酒划拳,林凛溜进药圃。晨露未干的泥土上,赫然有几枚陌生的脚印。她蹲下身,发现脚印旁边还散落着几粒奇怪的红色粉末。
这是...她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朱砂?
顺着痕迹扒开三七丛,竟找见个牛皮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药材的取样袋,每个都标着采集日期。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包土样,标签上写着:含南洋紫灵芝孢子,与目标人物手法吻合。
林凛的手开始发抖。南洋紫灵芝?这不是她上辈子在港城研究的独门技术吗?现在的她根本还没开始研究这个!
半夜,林凛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突然,她听见院墙一响。
蹑手蹑脚趴到窗前,只见月光下,王经理正鬼鬼祟祟蹲在药圃里!他手里拿着个奇怪的小瓶子,正往三七丛里倒着什么。
住手!林凛大喊一声。
王经理猛地转身,假发套被树枝勾落,露出张年轻的脸——虽然化了妆,但那眉眼分明是少年陈枫的模样!
阿白闻声扑来,追得那人抱头鼠窜。混乱中,一个信封从他怀里掉出来。林凛捡起一看,信封上赫然写着:陈枫吾儿:务必找到会种灵芝的林家女娃...
第二天清晨,全家围着那封信研究。阿白突然叼来个铁盒,地甩在桌上。
这是...爷爷打开铁盒,里面竟是各种药材种植的剪报,全是林凛上辈子研究过的品种!
爷爷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突然拍案而起:好啊!我说陈氏药业这两年怎么突然会种特殊药材了!敢情是盯上咱家的祖传秘方了!
阿白得意地叫,把陈枫的照片踩在脚下,还知道在上面拉泡屎。
三天后,县里来了个戴眼镜的干部,说是省医药研究所的。他拿着那包南洋紫灵芝的土样看了又看,突然问:小姑娘,这些药材搭配方法是谁教你的?
林凛心里一下。这些搭配方法确实是她上辈子研究的,但现在的她不应该知道啊!
干部笑眯眯地掏出工作证:我是你大伯的同事。他托我告诉你——陈家在打听会特殊种植手法的林姓小姑娘。
夜里,林凛翻出上辈子的日记对照。突然发现一件怪事:她重生回来的时间,正好是上辈子第一次听说陈枫这个名字的前一年!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陈枫也带着记忆回来了?
窗外,阿白突然地报警。林凛扒开窗帘缝一看——月光下,王经理正在后山烧什么东西,火光中隐约可见几页笔记本的残页...
月光照在日记本上,那句1987年秋,初闻陈氏药业被红笔重重圈了起来。而药圃深处,几株紫色的灵芝正在悄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