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晚风送来阵阵桂花香,林家大院里张灯结彩,十几张圆桌摆得满满当当。林凛穿着新做的粉色对襟小褂,两个小揪揪上系着红绸带,像只欢快的小蝴蝶在人群中穿梭。
依凛来,尝尝依嫲做的芋泥。奶奶郑美娇从厨房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芋泥,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林凛踮起脚尖,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甜糯的滋味立刻在舌尖化开。依嫲做的芋泥最甜了!比县城的还好吃一百倍!她夸张地竖起大拇指。
哎哟,这小嘴甜的,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对正在摆碗筷的爷爷说,敬波,你看依凛今天高兴得跟个小喜鹊似的。
爷爷林敬波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地点头:这孩子打小就喜欢热闹。他环顾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亲戚们,今年人来得齐,连丕伟都带着珍珠回来了。
林凛一边小口吃着芋泥,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各桌亲戚。她的目光落在三堂叔林丕耕那桌——三堂叔正忙着给四堂弟林乾夹菜,堂婶王柯则和五堂婶王桦低声说着什么,夫妻俩全程零交流。
依公,林凛扯了扯爷爷的衣角,压低声音,三堂叔和堂婶是不是闹别扭了?我看他们一晚上都没说话。
爷爷叹了口气,弯腰在她耳边说:你三堂叔当村干部忙得很,整天不着家。你堂婶一个人带孩子,心里有怨气。他摸了摸林凛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
林凛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记下了这事。她目光一转,看见大堂叔林丕遂正和二表叔郑航站在角落里说话。大堂叔在省城开照相馆,二表叔在郑家村开杂货铺,两人平时少有往来。
大堂伯!林凛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举起一块月饼,尝尝这个蛋黄莲蓉的,可好吃了!
哎哟,依凛真乖。大堂叔弯腰接过月饼,对二表叔说,航哥,这是我家小侄女,聪明着呢。
林凛眨巴着大眼睛,冲二表叔甜甜一笑:二表叔好!郑湄表妹郑洋表弟他们今天没来玩吗?
二表叔被逗乐了:是啊~他们跟表婶去他们外婆家过节了,表叔过来找堂表哥有事。
大堂伯,林凛突然灵机一动,您照相馆里那些漂亮的照片,要是能挂在二表叔店里,肯定能吸引更多客人!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大堂叔一拍大腿:这主意妙啊!航哥,要不咱们合作?你店里摆我拍的照片,我给你介绍客户?
二表叔连连点头:成!就这么定了!
林凛抿嘴偷笑,又溜达到姑父潘秋彦身边。姑父正在和四堂叔林丕连聊天,两人一个开五金店,一个做建筑的,但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乡下,少有交集。
姑丈,林凛拽了拽姑父的衣角,四堂叔说他那边缺人手,您不是说要找靠谱的工人吗?
姑父眼前一亮:对啊!依连哥,你那边有没有老实肯干的?
四堂叔搓着手:有有有!我手下几个后生,干活可卖力了!
就这样,在林凛的穿针引线下,不经意的给好几对平时少有往来的亲戚都搭上了线。她像个小人精似的在席间穿梭,时不时冒出几句童言无忌,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铛铛铛——爷爷敲了敲铜锣,博饼开始了!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大人们围着桌子轮流掷骰子,孩子们在旁边欢呼雀跃。林凛分到一个小巧的骰子碗,碗底还画着吉祥的莲花图案。
依凛先来!姑父笑呵呵地把碗递给她。
林凛双手捧碗,装模作样地摇了摇,然后往桌上一掷——骰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竟然停出四个四点!
状元!众人惊呼,小凛手气真旺!
林凛开心地拍手,眼睛却瞄向三堂叔那桌。堂婶王柯望着热闹的博饼场面,眼神黯淡。三堂叔只顾着给儿子夹菜,完全没注意到妻子的落寞。
趁着大人们继续博饼的工夫,林凛悄悄溜到堂婶身边:堂婶,这个桂花糕可好吃了,您尝尝!
王柯愣了一下,接过糕点:谢谢依凛。
堂婶,林凛歪着头,装作天真地问,您怎么不去玩呀?可好玩了!
王柯叹了口气:你乾弟还小,我得看着...
让三堂叔看着嘛!林凛拉起她的手,走嘛走嘛,我帮您拿骰子碗!
不等王柯拒绝,林凛已经跑到三堂叔身边:三堂叔,堂婶想玩博饼,您帮忙照顾一下乾弟好不好?
三堂叔这才注意到妻子的情绪,有些愧疚地点头:你去玩吧,我看着孩子。
看着堂婶终于露出笑容加入博饼队伍,林凛满意地点点头。她又转了几圈,用类似的方法帮其他几对夫妻化解了小矛盾。
月亮越升越高,宴会也接近尾声。大部分亲戚都告辞了,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林凛坐在院角的石凳上,晃着小脚丫,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依凛,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爷爷拄着藤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依公,今天的月亮真圆啊!林凛仰着小脸,像咱们家的大团圆。
爷爷笑着摸摸她的头:是啊!难得大家都来了。依凛今天高兴吗?
高兴!林凛重重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依公,咱们家怎么这么多有这么多亲戚呀?
爷爷望着月亮,陷入了回忆: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原来林家祖上是明朝末年从北方迁来的,世代行医。到了爷爷这一辈,因为战乱家道中落,但家族人丁兴旺,分散在各村。
你叔公林敬浪现在是村长,堂叔公林敬魁是中学校长...爷爷一一细数着各房亲戚的情况,咱们林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家风淳朴,族人团结。
林凛听得入神:依公,那咱们家的医术后继有人吗?
爷爷叹了口气:你大伯志不在此,你爸爸和二叔都学了别的。现在就看你们这一辈了...他忽然笑了,不过今天看你撮合亲戚的本事,倒是有当家主母的潜质。
林凛红了脸:我就是觉得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呀~
月光下,祖孙俩的影子拉得老长。院子里飘来阵阵桂花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依公,林凛靠在爷爷肩上,以后每年的中秋节,咱们家都要这么热闹好不好?
爷爷慈爱地搂住她:好,好。只要依凛喜欢,依公以后尽量年年都这么办宴席。
夜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林凛望着满天星斗,这个中秋不仅拉近了亲戚们的距离,也让她更了解了家族的历史。